第 7 章
神火之賊·天神的晚餐

  浴室裡發生的事件很快被傳開了。無論我走到哪裡,營員們都在對我指指點點,低聲議論著廁所污水什麼的。或許他們只是在盯著安娜貝絲看,因為她仍舊全身濕透,衣服向下滴著水。

  她又帶我去看了幾個其他的地方:鐵匠鋪(幾個孩子正在鍛造自己的劍),藝術和工藝品製作室(半羊人們正用砂輪打磨著一個巨大的大理石半羊人雕像),還有攀岩牆,在那裡有兩面對著的攀岩牆劇烈地搖晃著,掉落著大石塊,噴湧出岩漿來,如果你爬到頂端的速度不夠快,那兩面牆就會撞到一起。

  最後我們回到了獨木舟湖,那有一條小路通往小屋那邊。

  「我還有訓練,」安娜貝絲平靜地說,「晚餐時間是七點半。和你同屋那些營員一起去用餐大廳就行。」

  「安娜貝絲,剛才廁所裡的事情我很抱歉。」

  「別提了。」

  「這真的不怪我。」

  她懷疑地看著我,我才意識到這好像的確是我的錯。是我讓浴室的設備噴出水柱來的。但我不明白自己是如何辦到的,只是廁所的確回應了我。我看我和抽水馬桶是密不可分了。

  「你需要去問一下神諭。」安娜貝絲說。

  「問誰?」

  「不是誰,而是什麼。神諭。我會去問問喀戎的。」

  我盯著湖水水面,真希望有人能一次給我個直接的答案。

  但我沒料到真的有人從湖底回望我,所以當我注意到兩個十幾歲的少女盤著腿坐在水下幾米處的碼頭基座上時,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們穿著藍色的牛仔褲和閃閃發光的綠色T恤,而棕色的頭髮披散在肩膀上,隨水流漂動著,還有小魚在其中游來游去。她們微笑著朝我揮手,就好像我是一個許久未見的老朋友一樣。

  我不知道要做些什麼才好,於是也朝她們揮揮手。

  「別去鼓勵她們了,」安娜貝絲警告我說,「水中仙女總是愛到處亂放電的。」

  「水中仙女。」我重複著,感覺自己已經完全被弄崩潰了,「愛咋地咋地吧,我現在只想回家。」

  安娜貝絲皺起了眉頭。「你還沒明白嗎,波西?你現在已經在家裡了。對於我們這樣的小孩來說,這裡是地球上唯一安全的地方。」

  「你是指那些有精神障礙的小孩嗎?」

  「我是指那些非人類的孩子。或者應該說不是完全的人類。半人。」

  「半人半什麼?」

  「我以為你肯定會知道的。」

  我一點也不想承認,但恐怕我的確已經知道了。我感到四肢一陣顫抖,就好像媽媽以前提起爸爸時的感覺一樣。

  「天神,」我說,「另一半是半神。」

  安娜貝絲點點頭:「你的父親並沒有死,波西。他是奧林匹斯諸神之一。」

  「這也太……太瘋狂了。」

  「會嗎?在那些老故事裡,諸神最常做的事情是什麼?他們跑到人間來,和人類墜入愛河並誕下子嗣。你以為在最近這幾千年裡,他們的習慣就會改變嗎?」

  「但那些只是……」我差一點又說出「神話」這兩個字,隨後我記起了喀戎的警告,他說過在兩千年以後,我也會被世人當成是一個神話,「但如果這裡的所有小孩都是半個神……」

  「半神半人,」安娜貝絲說,「這是正式的稱呼,或者混血者。」

  「那,你爸爸是誰?」

  她的手緊緊地握住了碼頭的欄杆,我感覺我大概是涉及了一個敏感的話題。

  「我的爸爸是西點軍校的一個教授,」她說,「從我很小的時候開始我就沒有見過他了。他在那裡教美國史。」

  「他是人類。」

  「什麼?你以為只有男性神祇會去找一個有吸引力的人類女性嗎?這也太性別歧視了。」

  「那麼,你媽媽是誰?」

  「六號小屋。」

  「什麼意思?」

  安娜貝絲直接講了出來:「雅典娜。智慧與戰爭女神。」

  好吧,我想著,這有何不可?

  「那麼我的爸爸呢?」

  「還沒有被確定。」安娜貝絲說,「就像我以前告訴過你的,沒有人知道。」

  「除了我媽媽,她肯定知道。」

  「也許她也不知道,波西。神祇通常不會透露他們的真實身份的。」

  「我爸爸肯定會的。他愛她。」

  安娜貝絲小心地看了我一眼。她也許是不想讓我的幻想破滅。「或許你是對的。或許他會留下什麼記號。這是確定你身份的唯一方式:你的父親必須留下標記,宣稱你是他的兒子。有時候他們就會這樣。」

  「你的意思是他們有時候不會?」

  安娜貝絲用手在欄杆上滑來滑去。「眾神都很繁忙。他們有許多孩子,所以他們並不是一直都……呃,有些時候他們根本不在乎我們,波西。他們會忽視我們。」

  我想起了赫爾墨斯小屋裡的一些孩子,那些十幾歲的少年看起來陰沉而沮喪,就好像他們在等待著一通永遠也不會打來的電話一樣。我在揚西學院也見過那樣的孩子,被有錢的父母拖到寄宿學校來上學,他們的父母完全沒有時間與他們在一起。但難道諸神在這方面不應該做得更好些嗎?

  「所以我被困在這裡了。」我說,「是這樣吧?我的餘生都要困在這兒了。」

  「那也不一定。」安娜貝絲說,「有些營員只在這裡過暑假。如果你是阿芙洛狄忒或者得墨忒耳的孩子,你可能一點實際的戰鬥力都沒有。那些怪物可能就會忽略掉你。所以你只要每年夏天的時候過來幾個月進行訓練,剩下的時間還是能生活在凡人的世界裡的。但我們其中也有一些人,如果離開這裡就會身處險境,所以全年都會住在這裡。在凡人的世界中,我們就會吸引來怪物。他們能感覺到我們,並向我們發出挑戰。絶大多數時候,他們會先忽略我們,等到我們長大到足以引起麻煩的時候才出現——大概在十到十一歲左右。在那之後,絶大多數的半神半人要麼是已經來到了這裡,要麼就是已經被殺了。也有極少數人成功地在外面的世界中存活下來,並成為著名人士。相信我,如果我說出他們的名字,你肯定會認識他們。他們中有些人甚至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半神半人。但是這種例子是極少極少的。」

  「那麼怪物不能來到這裡?」

  安娜貝絲搖搖頭:「不能,除非他們是故意被放入森林的,或者是營裡的某個人特意召喚出來的。」

  「為什麼會有人想要召喚出一隻怪物來?」

  「戰鬥練習。或者是惡作劇。」

  「惡作劇?」

  「關鍵在於,營區的邊緣是封閉的,能夠防止凡人和怪物入內。從外部看來,凡人們望向這個山谷時不會看到任何不尋常的東西,只是一片草莓田。」

  「所以……你也是一整年都住在這裡?」

  安娜貝絲點點頭。她從T恤衫的領子下面拽出一條皮質項鏈,上面拴著五個不同顏色的黏土珠子。看起來和盧克的很像,不同之處是安娜貝絲的項鏈上還拴著一枚大個兒的金戒指,看起來很像一枚大學紀念指環。

  「我從七歲開始就一直在這裡了,」她說,「每年八月,在夏季課程結束的那天,你都能得到一顆珠子,證明你又多活了一年。我比絶大多數的輔導員待在這裡的時間還要長,他們很多人都已經上大學了。」

  「為什麼你這麼小的時候就來到了這裡?」

  她用手擰著脖子上的戒指。「不關你的事情。」

  「噢。」我站在那裡不自在地沉默了一分鐘,「所以說……如果我想的話,我現在也可以直接走出這裡?」

  「那將是自殺行為。但如果狄先生和喀戎允許的話,應該就可以。不過他們在暑期的課程結束之前都不會頒發允許令的,除非……」

  「除非?」

  「除非你被指派了一項任務。但基本上不太可能。上一次的時候……」

  她的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從她的語氣中我能感到上一次一定出了什麼問題。

  「說起來,在醫護室的時候,」我說,「當你餵給我那種東西吃的時候……」

  「神食。」

  「對的,那時候你問了我什麼關於夏至日的事情?」

  安娜貝絲的肩膀緊繃起來。「那麼說你的確知道些什麼?」

  「呃……不是的。我之前在那所學校的時候,曾經在無意中聽到格洛弗和喀戎談起過這個。格洛弗提到過夏至日。他說了一些我們已經沒有太多時間了,最後期限就快到了之類的話。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握緊了拳頭。「我真希望自己知道。喀戎還有那些半羊人,他們知道,但是他們不肯告訴我。奧林匹斯上有什麼事情不對勁了,非常重要的事情。但上一次我去那兒的時候,一切看起來都如此的正常。」

  「你去過奧林匹斯?」

  「我們這樣全年常駐的營員——比如盧克、克拉麗絲、我還有其他幾個人,我們會在冬至日的時候到那裡進行校外實踐。那時也是諸神召開年度大型議會的時候。」

  「但是……你怎麼才能到達那裡?」

  「當然是坐長島鐵路的火車了。在佩恩車站下車。到帝國大廈,然後搭乘特殊的電梯抵達第六百層。」她看著我,就好像確定我早就瞭解這點了。「你真的是一個紐約人,對吧?」

  「噢,是的。」但據我所知,帝國大廈的樓層只有一百零二層,不過,我覺得還是不要指出這一點比較好。

  「就在我們上次參觀過以後,」安娜貝絲繼續說道,「天氣就開始越來越奇怪,就好像諸神開始打鬥一樣。那之後我有兩次偷聽到半羊人之間的談話。能推測出的最可能的結論是有個很重要的東西被盜了。而且如果在夏至日的時候那東西還沒有被歸還的話,那麻煩可就大了。當你來這裡的時候,我本希望……我的意思是說,雅典娜和每位神的關係都不錯,除了阿瑞斯。當然,她和波塞冬也有過競爭。但是,我是說,撇去那些不提,我認為我們能夠合作的。我以為你會知道一些事情。」

  我搖了搖頭。我真希望自己能夠幫上她,但是我現在感覺又餓又累,精神上也不堪重負,什麼問題也不想再問了。

  「我曾經去申請過外出任務,」安娜貝絲喃喃自語道,「我已經不算太小了。如果他們能告訴我問題是什麼的話……」

  我聞到附近傳來的烤肉香味。安娜貝絲一定沒有聽到我的肚子正在咕嚕咕嚕叫。她告訴我先往前走,一會兒她會趕上我。我離開了,留她一個人待在碼頭,她的手指來來回回在欄杆上移動,就好像她正在策劃著一個作戰計劃一樣。

  回到十一號小屋,每個人都在講話,聊天打鬧著,等待著晚餐時間的到來。我第一次注意到了許多營員都長著相似的五官:尖尖的鼻子、揚起的眉毛、頑皮的笑容。他們都是那種會被學校老師牢牢貼上「麻煩製造者」標籤的小孩。謝天謝地,當我走到自己在地板上的那塊地方,並且把米諾陶之角砰的一聲掉到地上的時候,沒有什麼人注意到我。

  輔導員盧克走了過來。他也有著赫爾墨斯家族明顯的相貌特徵。雖然右頰上的傷疤影響了他的外表,但他的微笑仍然完美無瑕。

  「我幫你找到了個睡袋,」他說,「還有這個,我從營區商店裡偷了一些洗漱用品給你。」

  關於偷竊那部分,我真不知道他是否只是在開玩笑。

  我說:「謝謝。」

  「客氣什麼,」盧克坐到我旁邊,後背靠著牆壁,「難挨的第一天?」

  「我不屬於這裡,」我說,「我甚至不相信諸神。」

  「是的,」他說,「我們開始的時候全是這樣。即使你已經開始相信他們,事情也不會變得容易多少。」

  他聲音中的苦澀讓我感到吃驚,因為盧克看起來似乎是一個非常好相處的人。他看上去就好像能解決任何問題一樣。

  「那麼說你的爸爸是赫爾墨斯?」

  他從背後的口袋裏掏出一把彈簧刀,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他要捅了我,不過他只是用它來刮掉涼鞋鞋底上沾著的泥巴而已。「是啊,赫爾墨斯。」

  「那位足上生翼的信使?」

  「就是他。信使,藥師,旅人,商人,盜賊。任何一位使用道路的人。這也是為什麼你會在這裡,好好享受十一號小屋的好客之情吧!赫爾墨斯對他守護的人從不挑剔。」

  我理解盧克並不是沒把我放在眼裡,他只是心裡有太多的事情。

  「你見過你的爸爸嗎?」我問道。

  「見過一次。」

  我等著他告訴我具體的情況,如果他願意告訴我的話。很顯然,他並不想說。我猜這故事也許和他臉上的疤痕怎麼來的有關。

  盧克抬起頭來,擠出一個笑容:「別擔心了,波西。這兒的營員,絶大多數都是好人。畢竟,我們其實是個大家庭,不是嗎?大家都互相照顧著。」

  他似乎理解我有多失落,而對這一點我非常感激,畢竟他這樣一個年長的學長,而且還是個指導員,大可以用一種指指點點的態度來教育我這樣一個缺乏自信的後輩。但是盧克卻歡迎我來到這個小屋。他甚至還給我偷來了洗漱用品,這大概是在這一天裡別人為我做的最好的事情了。

  我決定問他最後一個問題,這問題已經困擾了我整個下午:「克拉麗絲,阿瑞斯那邊的那位,嘲笑我說什麼『三巨頭』的料。然後安娜貝絲又提過兩次……她說我可能是『那個人』。她說我應該去問問神諭。這些到底是什麼意思?」

  盧克折起了他的刀子。「我討厭預言。」

  「什麼意思?」

  他臉上的傷疤抽搐了一下。「就這麼說吧,是我搞砸了大家的事情。過去的兩年,自從我那次赫斯珀裡得斯(赫斯珀裡得斯是為天后赫拉守護金蘋果的仙女們——譯者注)花園之旅讓人失望以後,喀戎就沒有再批准過任何新任務。安娜貝絲非常想到外面的世界去,她跑去煩了喀戎許多次,最後喀戎告訴她,他已經知道了她的命運。他從神諭那裡知道了一個預言。喀戎沒有告訴她全部的事情,但他說安娜貝絲命裡注定不能再有外出任務。她必須要等到……等到某個特別的人來到營裡。」

  「某個特別的人?」

  「別介意這個,孩子,」盧克說道,「安娜貝絲把每個新來到這裡的營員都當成是她一直在等著的那個預兆。現在,起來吧,到了晚餐時間了。」

  在他說話的同時,遠方有號角聲響了起來。不知為什麼,雖然我沒有聽過這種聲音,我卻知道那是海螺傳出的聲音。

  盧克大喊道:「十一號,排隊!」

  整個小屋大概二十幾個人,排成一隊來到前院空場上。我們是以來到這裡的年資來排隊的,所以我當然會在最後面。其他小屋的營員也都出來了,除了最裡面那三間小屋,還有八號。八號小屋在白天看起來普普通通,在太陽落山之後卻閃耀著銀色的光輝。

  我們一起走上山,來到露天用餐涼亭。半羊人們從草地上過來加入我們。水中仙女從獨木舟湖中浮出水面。還有一些女孩從樹林中走出來——我說從樹林裡,是指直接從一棵棵樹裡面。我看到一個女孩,大概九到十歲,從一棵松樹中浮現出來,蹦跳著跑上山丘。

  這裡總共大概有一百個營員,幾十個半羊人,十幾位不同種類的寧芙和水中仙女。

  在涼亭裡,火炬照耀著大理石的圓柱,在中央有一個浴盆大小的青銅火盆,裡面燃燒著熊熊的篝火。每間小屋都有自己的一張桌子,覆蓋著紫色鑲邊的潔白桌布。四張桌子是空的,但十一號小屋的桌邊則擠滿了人。我被擠到一張長凳的最邊兒上,還有半個屁股懸空著。

  我看到格洛弗與狄先生一起坐在十二號桌旁,同桌的還有幾個半羊人,兩個胖乎乎的金髮小男孩,看起來和狄先生長得很像。喀戎站在桌子的一側,對半馬人而言,這種野餐桌的確太小了。

  安娜貝絲坐在六號桌,還有一群表情嚴肅的、運動型的小孩,他們都和她一樣有著灰色的眼睛和蜂蜜色的金髮。

  克拉麗絲坐在我後邊阿瑞斯那一桌。她很明顯已經把被淋成落湯雞的事情放到了腦後,因為她正對著她的朋友大笑,還打著嗝兒。

  最後,喀戎重重地用蹄子踏著涼亭的大理石地面,每個人都安靜下來。喀戎舉起了杯子:「敬諸神!」

  每個人也都舉起杯子:「敬諸神!」

  森林寧芙走上前來,送上大盤大盤的食物:葡萄、蘋果、草莓、乳酪、新鮮麵包,當然,還有烤肉!我的杯子是空的,但盧克說:「對著它點吧,無論你想要什麼——當然,得是無酒精的。」

  我說道:「櫻桃可樂!」

  杯子裡注滿了冒著氣泡的焦糖色液體。

  隨後我想到一個主意:「藍色櫻桃可樂。」

  汽水迅速變成了亮藍色。

  我小心地抿了一口,非常完美。

  我喝下這杯,敬我的媽媽。

  她並沒有離開,我對自己說。無論怎樣,並沒有永別。她現在只是在冥界。而如果那裡真的是真實存在的地方,那麼總有一天……

  「這是給你的,波西。」盧克說著遞給我一盤煙熏雞胸。

  我接過盤子,正要咬下一大口,卻注意到周圍每個人都站起身來,端著他們的盤子走向涼亭中央的篝火。我在想他們是不是要去拿甜點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來吧。」盧克對我說。

  當我走過去之後,我才看到每個人都把盤中的一部分食物丟向火中:熟透了的草莓,最鮮嫩多汁的牛排,熱乎乎的奶油卷。

  盧克在我的耳邊低聲說道:「這是燒給諸神的祭品。他們喜歡這種味道。」

  「你是在開玩笑吧。」

  他的眼神在警告我不要把這事當兒戲,但我還是忍不住要想,為什麼一個不朽的全能的存在會喜歡食物燃燒起來的味道。

  盧克走近火焰,低頭鞠躬,把一大串飽滿的紅葡萄拋進火焰中然後說:「赫爾墨斯。」

  下一個就輪到我。

  我真希望自己能知道該叫出哪個神祇的名字。

  最後,我沉默地懇求道:無論你是誰,請告訴我,拜託了。

  我向火焰裡丟了一大塊雞胸肉。

  當我聞到了一點煙霧時,不禁目瞪口呆。

  那煙氣聞起來一點也不像焚燒食物的味道。它聞上去就像熱巧克力、剛烤好的布朗尼蛋糕、烤肉漢堡、野花,還有一百多種美好的事物,這些東西不可能很好地融合在一起,但事實的確如此。我甚至幾乎相信沒有這種煙氣,諸神根本就活不下去了。

  當每個人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並吃完晚餐以後,喀戎再一次敲打著蹄子,提醒大家注意。狄先生站起身來長嘆一聲:「好吧,我想我應該跟你們這些毛頭小鬼問好。那麼,大家好。我們的活動導師喀戎說下一次奪旗大賽在週五舉行。五號小屋目前保持領先地位。」

  一陣難聽的歡呼聲從阿瑞斯那桌傳來。

  「就我個人來說,」狄先生繼續說道,「我才不在乎怎麼樣呢。不過還是恭喜了。另外,我也應該告訴你們,我們今天有個新營員加入了。他叫做彼得·約翰遜。」

  喀戎在旁邊低聲說了幾句。

  「呃,波西·傑克遜,」狄先生更正說,「那才是正確的名字。好啦好啦,現在快去參加你們那愚蠢的營火晚會吧。去吧!」

  每個人都歡呼起來。我們都朝圓形露天劇場走去。阿波羅小屋的營員們帶領大家開始了跟唱歌詠會。我們唱著有關諸神的營歌,吃著烤棉花糖夾心餅,一片歡聲笑語。最有趣的是,我不再覺得每個人都在盯著我看了。我感覺自己回家了。

  夜更深了,當營火的火焰被風捲入夜空,化為點點星光,海螺的號角聲又再一次吹響,我們排隊回到了各自的小屋。當我躺倒在借來的睡袋裏時,才意識到自己是多麼的精疲力竭。

  我的手指環繞在米諾陶的角上。我想唸著我媽媽,但腦海裡想著的都是那些美好的回憶:她的微笑,在我小時候她給我讀過的床邊故事,還有她教我如何不讓臭蟲咬到的方法。

  我一閉上眼睛,馬上就睡著了。

  這就是我在混血大本營度過的第一天。

  真希望這時候我已經能瞭解到,我享受這個新家的時間竟也如此短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