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泰坦魔咒·移花接木,金蟬脫殼

  見鬼,阿特拉斯和若依站在一起就像是家庭合影。阿特拉斯有著和若依一樣的貴族般的氣質。驕傲的眼神,冷冷的目光,當若依生氣的時候,都曾出現在她的表情裡。然而,在阿特拉斯的身上,這些特點卻表現得強烈一千倍、一萬倍。我見了他,才知道若依的陰暗面是從哪裡遺傳來的。

  若依說:「放了阿耳忒彌斯。」

  阿特拉斯朝被鎖鏈束縛的女神走近了幾步,說:「放了她可以,不過這天可就得由你來扛了。」

  若依張了張嘴。阿耳忒彌斯急切地說:「不!若依,別答應他!這是命令。」

  阿特拉斯得意地笑著,單膝跪在阿耳忒彌斯的身邊,伸手想摸她的臉。阿耳忒彌斯性格剛烈,張嘴就咬阿特拉斯的手指。

  阿特拉斯及時縮回手,笑道:「呵呵,看見了吧,女兒?阿耳忒彌斯閣下捨不得她的這份新工作哪。我已經想好了,一旦克洛諾斯大人統治天下,這裡就是神殿的重地。我要讓那些奧林匹斯的眾神們輪流扛天。不吃點苦頭,他們是不會甘於屈服的。」

  我看著安娜貝絲,見她神情焦急,將頭不住地往盧克那邊揚,想要對我說什麼。可我一點頭緒都沒有。剛才我沒有注意到,她看上去似乎有些變化。原本金黃色的頭發出現了幾綹灰白。

  塔莉亞知道我心裡的念頭,於是低聲說:「那是因為扛天的緣故。天的重量將她體內的力量一點一滴地榨走。力量被榨光後,就會油盡燈枯,殞命身亡。」

  我心存疑問地說:「我不明白,為什麼阿耳忒彌斯不把肩上的天撂下,直接走人得了?」

  阿特拉斯嘿嘿一笑,說:「無知的小傢伙。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這裡是太古之初天地合一之地。就是在這個神聖的地方,烏拉諾斯和大地女神蓋亞生下了他們的孩子,也就是日後偉大的巨人族。陰陽相吸,天地交合的道理你應該懂吧?如果不撐住天,天就會落在地上,屆時,方圓上千平方公里的地方將會被夷為平地,寸草不生。想丟下肩上的天然後安然逃脫,那是不可能的。除非,有人能替你扛著。」

  他上前幾步,仔細打量我和塔莉亞,說:「這兩個就是年青的一代英雄中的佼佼者了?我看也不過如此。」

  我慍怒地說:「有種就打一架,比比誰的拳頭硬。」

  「那些神靈沒有教過你嗎?神靈是不會和凡人交手的,這有辱神靈的尊嚴。既然你想挨揍,我就讓盧克陪你玩玩吧。」

  我冷笑說:「別給自己戴高帽子。我看你不過是個膽小鬼吧。」

  阿特拉斯的眼中閃過凌厲的目光。他強壓怒火,看向塔莉亞:「至於你,宙斯的女兒。看來盧克對你也看走眼了。」

  盧克吃力地說:「我沒有看走眼。」他的樣子很虛弱,彷彿說出每一個字對他都是一次折磨,如果不是恨透了這個傢伙,我幾乎要為他感到難過了,「塔莉亞,你還有加入我們的機會。只要你召喚蛇尾牛頭怪,它就會出現。你看!」

  盧克揮了揮手,地上頓時出現了一個黑色大理石砌成的大水池,足夠容納蛇尾牛頭怪。我能想像到貝茜在水裡游動的情景。事實上,我越是想像,腦海中的情景就越是逼真。到後來,我甚至聽到了貝茜的叫聲。

  「快停止想它!」腦海中突然響起格洛弗的聲音——心靈鎖鏈,我能感受到他內心的惶恐,「貝茜就要從我面前消失了。快切斷念頭!」

  我急忙摒棄關於貝茜的想像。腦子裡竭力想著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籃球運動員、滑雪板、花花綠綠的糖果,只要不是貝茜就好。

  盧克繼續勸誘:「塔莉亞,召喚蛇尾牛頭怪,你將變得比神靈更有力量。」

  「盧克……」塔莉亞的聲音裡充滿痛苦,「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你不記得我們過去的談話了?不記得我們一起指天怒罵、詛咒神靈了?我們的父親拋棄了我們,他們根本不配統治世界!」

  塔莉亞搖搖頭:「放了安娜貝絲吧,讓她走。」

  盧克承諾說:「如果你肯棄暗投明,我們三個就能夠從頭開始,一起為建立更美好的世界而進行鬥爭。求求你,塔莉亞,如果你不同意……」

  他頓了頓,又說:「這是我最後的一次機會。如果你不同意,他就會採取別的方法。求你了。」

  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不過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恐懼。聽他的口氣,似乎他的生死取決於塔莉亞是否加入他們。我真怕塔莉亞被他說動了心。

  若依警告說:「塔莉亞,別聽他的。我們必須和他們戰鬥到底。」

  盧克又揮了揮手,一個熊熊燃燒的祭祀火盆頓時出現在眼前。

  我急叫:「塔莉亞,千萬別。」

  盧克身後的金棺開始發出亮光。四周的迷霧裡影影綽綽:黑色的大理石牆在升高,廢墟在恢復原貌,一座美麗而陰冷的宮殿在周圍形成。

  盧克聲音嘶啞地說:「我們要在這裡重建奧特裡斯山的輝煌,它將比奧林匹斯山更氣魄、更雄偉。看見了吧,塔莉亞,我們的實力根本不弱於對方。」

  他指向大海。我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感到如墜冰窟。一支大軍正從「安德洛墨達公主」號開出,向山上挺進。龍血戰士、食人族、魔獸、混血者、地獄冥犬、鷹身女妖,還有其他叫不出名字的妖魔鬼怪,一起出現了。這支軍隊的人數足有上千人,比我上次在「安德洛墨達公主」號時見到的多了好幾倍。軍隊的行進速度很快,要不了幾分鐘,他們就會奔襲上來。

  盧克說:「這只不過是偉大戰爭的序幕而已。很快,我們就會血洗混血大本營。之後,我們將攻上奧林匹斯山。可是,要完成這個偉大的使命,我們需要你的幫助。」

  塔莉亞猶豫不定,投向盧克的目光裡充滿了痛苦的神色,彷彿她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相信盧克的話,聽從他的安排。然而,經過了一番痛苦的內心交戰之後,塔莉亞終於舉起了手中的長矛:「你不是盧克,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人了。」

  盧克懇求說:「相信我,塔莉亞,我還是原來的盧克。求求你,別逼我……別逼他對你下毒手。」

  時間不允許我們再猶豫了。等軍隊上來後,我們連翻盤的機會都沒有。我又看向安娜貝絲,見她點點頭。

  那一刻,我忽然胸中湧起萬丈豪情。戰鬥吧,和朋友們戰死在沙場。

  我長嘯一聲:「衝!」

  大家一起衝上前去。

  塔莉亞對付的是盧克。她的盾牌威力巨大,就連盧克手下的龍女都要退避三舍。盧克雖然形容憔悴,身手卻絲毫不減,反手拔劍朝塔莉亞刺出。劍盾相撞,一團耀眼的閃光頓時暴漲開來,電火如毒蛇般向四周延伸。

  經常辦蠢事的我此時更是超常發揮,居然自不量力地瞄上了阿特拉斯。

  他冷笑一聲:「既然想死,我就成全你吧。」手掌打開,一根長矛立刻出現在他的手上,身上的衣服也化做希臘戰甲。

  若依叫道:「波西!當心!」

  我知道她在提醒我什麼。很久以前,喀戎曾告訴我:「神靈受到上古規則的約束。但英雄卻無所顧忌,只要具有勇氣,他們可以去任何地方,挑戰任何對手。」

  然而,當我攻擊阿特拉斯的時候,他卻似乎沒有受到任何束縛,對我展開全力反擊。

  沒等我的劍砍過去,阿特拉斯的長矛已經重重砸在我的身上。剎那間,我彷彿失去了重力,輕飄飄地飛了起來,隨後撞在一堵漆黑的牆上。宮殿已經建立起來了。不再是迷霧中的幻影,而是真真切切地建立起來了。

  「蠢貨!」阿特拉斯冷笑著,反手擋開若依射來的箭,「你以為自己挑戰過那個不成氣候的戰神,就能和我一較高下了?」

  聽到阿特拉斯提起戰神阿瑞斯,我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於是聚足力氣,再度衝了過去。只要我能接觸到那池水,我的力量就能獲得成倍提高。

  阿特拉斯的長矛又向我劈來。我舉起激流劍想砍斷矛桿,誰知剛一運勁,便感到手中的神劍彷彿泰山一般沉重。

  阿瑞斯在洛杉磯海灘上的那一番話頓時言猶在耳:「在你最需要你的神劍的時候,它將無法使用。」

  「不要啊!」我叫苦不迭。我來不及閃躲,被長矛砸在胸口,再次飛了起來,重重落在地上,摔得我只感到天旋地轉。我抬頭一看,發現自己正巧跌在阿耳忒彌斯身旁。

  阿耳忒彌斯在天的重壓下臉色蒼白,吃力地說:「快跑,孩子,快跑!」

  阿特拉斯氣定神閒,徐徐地向我走來。我手中的劍已經不在了,也許是掉在了懸崖邊。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只需過一會兒,它就會變成圓珠筆,自動回到我的口袋裏。可是,遠水救不了近渴,沒等激流劍回來,我的小命就先沒了。

  塔莉亞和盧克勢同水火,打得非常激烈,光團不住地在他們身周閃耀。安娜貝絲躺在地上,正拚命地想掙脫開綁在身後的雙手。

  阿特拉斯說:「去死吧,小英雄。」

  他舉起長矛朝我刺過來。

  若依叫道:「不!」拉弓鬆弦,數支銀箭瞬息而至,如密雨般射進阿特拉斯的戰甲。

  「啊!」阿特拉斯狂嘯一聲,轉身朝女兒打去。

  我伸進口袋一摸,將「激流」圓珠筆握在手裡。然而,即使激流劍在手,我也萬萬不敵阿特拉斯。

  我忽然想起那句預言:「巨神之咒逞威,僅得一人對抗。」能夠打敗阿特拉斯的顯然不會是我。不過,她也許可以。

  想到這裡,我急忙對女神阿耳忒彌斯說:「把天交給我來扛。」

  「不行。」豆大的汗珠如水銀般順著她的臉頰流下,「你會被壓扁的。」

  「安娜貝絲不是沒事嗎?」

  「她也是差點沒命。她身上具有真正的狩獵者精神。你不是她,堅持不了她那麼久。」

  我焦急地說:「反正是個死。豁出去了!」

  我拔出激流劍砍斷捆綁她的鎖鏈。弓著腰走到她身邊,單膝跪地,兩臂上舉,托住頭頂的烏雲,從阿耳忒彌斯那裡分擔了一部分重量。說實話,我從沒有舉過這麼重的東西,壓在我手上的彷彿有一千輛大卡車。我眼前一陣發黑,深吸了口氣,心裡狂吼道:「我能舉起來!」

  阿耳忒彌斯感覺手上一輕,整個天的重量已被我承接過去。

  我沒有辦法形容扛天是什麼滋味,沒有辦法。

  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如同著火一般,骨骼也彷彿漸漸熔化。所有的力氣都被頭上的天抽乾,就連想喊都喊不出聲。腳下一點點沒入土地,而天的重量卻似乎越來越沉。

  「堅持住啊!」格洛弗的聲音出現在我的腦海裡,「千萬不要放棄!」

  我努力調勻呼吸,感覺到天隨時都可能壓下來。我想到了比安卡,她用自己的生命換來了我們到達這裡的機會。如果換做是她,一定能夠堅持到最後一秒,不讓天塌下來。

  我的眼前開始模糊,周圍的事物都蒙上了一絲絲的血紅。

  外面的戰鬥仍在激烈進行。阿特拉斯仗著戰甲堅固,根本不用操心防守,招招都是進攻。阿耳忒彌斯身手敏捷,姿態優美,化做了一團銀霧,與阿特拉斯展開纏鬥。兩把鋒利的匕首如同兩條臂膀一樣運用靈活。她彷彿能夠隨意變形,一會兒是下山的猛虎,一會兒是矯健的羚羊,這一刻是兇殘的棕熊,下一刻又變成了展翅的雄鷹。

  若依毫不留情,箭箭射向阿特拉斯的要害。阿特拉斯每中一箭,都痛得嗷嗷怪叫。然而,儘管阿特拉斯表現得有些狼狽,由於雙方實力差距實在太大,這些對於普通人來說是致命利箭,射在他的身上卻僅僅像被蜜蜂蜇了幾下而已,不但沒有傷到元氣,反而更激發了他的凶性。

  塔莉亞和盧克都拿出了壓箱底的功夫,劍削矛刺,打得精采紛呈。漸漸地,盧克抵擋不住宙斯盾的光環壓制,開始現出敗像。

  塔莉亞厲聲喝道:「投降吧!你打不過我的,盧克。」

  盧克面目猙獰:「大話別說得太早,老朋友。」

  我汗如雨下,手上越來越滑,雙肩如同壓了一座小山般沉重,脊柱發出噼啪的輕微脆響。

  阿特拉斯朝阿耳忒彌斯衝過去,長矛狠狠砸下。幸虧阿耳忒彌斯眼疾手快,勉強躲開。長矛砸在地上,堅硬的岩石立時四分五裂。阿特拉斯氣勢如虹,急如星火般再度衝來。

  阿耳忒彌斯深知抵擋不住,於是向我奔來。

  「準備了。」她用意識對我說。

  那一瞬間,我全然忘記了身上的痛楚,體內的每一滴力量被徹底激發出來。

  阿特拉斯笑道:「一個姑娘家,有這等身手已經很不錯了。但我們兩個的實力根本不是一個檔次。」

  說著,他的長矛假裝刺出。阿耳忒彌斯不知是計,急忙閃躲。阿特拉斯虛招過後,接著運力橫掃,打在阿耳忒彌斯的小腿上。阿特拉斯的這一招用足了力氣,阿耳忒彌斯頓時倒在地上。阿特拉斯一招得手,毫不手軟,舉矛便往阿耳忒彌斯身上刺去,鐵了心要以除後患。

  「不!」若依驚叫著,急忙拉弓搭箭,正中阿特拉斯的額頭。阿特拉斯發出巨雷般的怒吼,手掌用力反劈。若依毫無反擊之力,如紙鳶般飛起,落入石堆中。

  我頓時心如刀絞,只想仰天嘶吼,但苦於身體無法移動,就連說話都不能。阿特拉斯轉頭看著阿耳忒彌斯,勝利的神情絲毫不加掩飾。不過,這一仗他也打得十分吃力,於是將長矛支在地上,大口喘息。

  他嘿嘿笑道:「自從重新開戰以來,這是我流的第一滴血。」

  阿耳忒彌斯心念電轉,忽然搶上前,握住阿特拉斯的長矛支在地上的那一端,奮力一提。由於槓桿效應,阿特拉斯居然被撬了起來,雙足離地,飛到空中。我看著他朝我摔過來,就在他落地的一剎那,一鬆手,來了個金蟬脫殼,從天下閃身而出。

  天失去支撐,向下壓在阿特拉斯的背上。阿特拉斯不愧是赫赫有名的扛天巨人,雖然事出突然,但他反應極快,雙膝立刻跪在地上,竟然支撐住了天。否則,這一下鐵定要變成肉餅了。

  「不!」阿特拉斯發出淒厲的叫聲,整座山都微微震動。這就叫害人不成反害己。阿特拉斯再度被壓在下面,只能怪他人品有問題了。

  我試著站起來,終於還是倒在地上,身上的骨頭痛得幾乎要散架,肌肉如同燃燒般產生劇烈灼痛。

  塔莉亞將盧克逼向懸崖,那個金棺就在不遠之處。塔莉亞眼眶裡浸滿了淚水,盧克則渾身是血,胸口上的傷口深可見骨,臉色如同白紙一般毫無血色。

  他舉劍劈向塔莉亞,被塔莉亞持盾一擋,盧克的長劍頓時脫手而出,遠遠落在石堆裡。沒等反應過來,塔莉亞的長矛已經指在他的咽喉前三寸處。

  那一刻,整個世界都靜止了。

  「你想怎樣?」盧克強作鎮定,但他的聲音已經出賣了他內心的驚恐。

  塔莉亞仍然沉浸在極大的憤怒中,雙臂微微顫抖。

  安娜貝絲從繩索中掙脫出來,搖搖晃晃地站起。她滿面塵垢,鼻青臉腫。

  「別殺他!」安娜貝絲的話出人意料。

  塔莉亞恨恨地說:「他是叛徒,是叛徒!」

  我的頭暈好了些,這才發現阿耳忒彌斯已不在身邊,而是奔向石堆,若依摔落的地方。

  「帶盧克回奧林匹斯吧,」安娜貝絲懇求說,「留他一命,他……他還有用。」

  盧克一臉不屑,說:「你就這麼點兒追求嗎,塔莉亞?以勝利者的姿態回到奧林匹斯?去取悅你的父親?」

  塔莉亞猶豫了一下。盧克終究不甘心束手就擒,忽然抓住她的長矛。

  「不!」安娜貝絲驚叫。塔莉亞想都沒有想,條件反射般左腳飛出,踢中盧克的胸口。盧克失去平衡,驚懼地瞪大眼睛,墜下懸崖。

  「盧克!」安娜貝絲發出悲切的叫聲。

  我們飛速跑到懸崖邊。懸崖下,來自「安德洛墨達公主」號的軍隊眼看著他們的首領被摔得粉身碎骨,都驚呆了。雖然我和盧克有著深仇大恨,但此刻眼見他慘遭不幸,也有些不忍心了。從幾十米高的懸崖墜下,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盧克一動不動地躺著,看不出任何生命跡象。

  盧克的一個手下憤然地仰頭看著我們,大吼說:「殺了他們!」立刻,長矛如細雨般從懸崖下飛擲而來。

  我看見塔莉亞淚流滿面,呆呆地站著不動,急忙將她撲開,拉著她往石堆跑。

  「阿耳忒彌斯!」我大喊。

  阿耳忒彌斯抬起頭,臉上充滿了悲切。若依躺在她的懷裡,雖然有著呼吸,雖然睜著眼睛,然而……

  「傷口有毒。」阿耳忒彌斯說。

  我失聲問道:「阿特拉斯對她下毒了?」

  阿耳忒彌斯說:「不,不是阿特拉斯。」

  她讓我看了看若依側肋上的傷口。那是若依和拉冬搏鬥時留下的。我這才知道,若依因為不想影響我們的心志,故意隱瞞了傷情。若依就是帶著這道致命的傷口,和他的父親進行著殊死搏鬥。這需要怎樣的鬥志啊!

  「星星,」若依呻吟說,「我看不見星星了。」

  我說:「她需要仙食。走!我們想法子弄點去。」

  沒有人移動。在哀傷而沉悶的氣氛中,每個人的心裡都如同壓著一個鉛塊。

  山下就是克洛諾斯的大軍。世界末日就要來了吧,在今晚,在此刻。然而,我聽到了一陣奇怪的嗡鳴聲。

  就在魔獸大軍將要爬上山的時候,一架「駱駝」戰機從空中俯衝下來。

  「離我的女兒遠點!」切斯教授厲聲喝道。與此同時,戰機上的機槍開火了,子彈無情地向魔獸大軍傾瀉而來,地上頓時被打成了篩子眼兒。魔獸們嚇得紛紛避開。

  「爸爸?」安娜貝絲難以置信地叫道。

  「快跑!」雙翼飛機呼嘯而過,切斯教授的聲音也隨之遠去。

  阿耳忒彌斯猛然一驚,頓時清醒過來。目光落在那架堪稱古董級的飛機上,眼光向來很高的她也不由得讚歎:「好勇敢的人啊。我們趕快帶若依離開。」

  「駱駝」飛機在天上掉頭又飛回來。

  阿耳忒彌斯吹起了狩獵號角,嗚嗚的號角聲響徹山谷。若依的眼皮快速抖動了幾下。

  我對她說:「堅持住!你會好起來的!」

  「駱駝」飛機開始了第二次俯衝。在魔獸中,有幾個巨人朝飛機投擲飛矛,其中一個從飛機的雙翼的上下層中間橫穿而過。

  嗒嗒嗒,機槍進行著猛烈掃射。

  沒想到切斯教授居然對子彈進行了一番改進,在上面鍍了層仙銅。這一下可夠魔獸們受的。第一排的蛇女頓時化做黃色的硫黃煙霧。

  「那是……我爸爸!」安娜貝絲驚喜地喊道。

  若在平時,我們定要坐下來好好欣賞切斯教授的空中芭蕾。然而,巨人和蛇女們已經從起初的震驚中恢復回來。如果切斯教授繼續進行攻擊,已經起不到出其不意的效果,甚至還可能遭到魔獸們的反擊。

  忽然,月光大現,一輛銀色的戰車出現在天空。美麗的麋鹿在前方牽拉引領,戰車降落在我們旁邊。

  阿耳忒彌斯說:「上車。」

  安娜貝絲和我將塔莉亞扶上車,然後我又回身幫著阿耳忒彌斯,將若依抬上戰車躺好,用一張毯子裹起來。阿耳忒彌斯一抖繮繩,戰車騰空而起。

  我喃喃地說:「真像聖誕老人的雪橇啊。」

  阿耳忒彌斯回頭瞪了我一眼:「不是像,這本來就是嘛。你以為那個傳說是憑空產生的嗎?」

  眼看我們已經脫離危險,切斯教授駕駛著飛機掉了個頭,跟在我們後面。古怪的一幕發生了:美麗的麋鹿拉著銀色戰車飛在前面,負責護衛的竟然是一架「駱駝」雙翼飛機。

  塔梅爾佩斯山上,克洛諾斯的大軍高聲怒罵著。不過,聲音最大的還要屬阿特拉斯,扛著整片天空,最難聽的話都被他罵全了。扛天巨人嗓門高,力氣大,罵人水平也是首屈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