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意城深吸一口氣,提醒自己冷靜、冷靜。
若說這一年來程意城對衛朝楓有什麼瞭解,那就是在這傢伙開始腦子不正常時,程意城總是能比旁人提前預知這一情況。
可是再有預見性,在看到眼前這銷魂的場面時,程意城還是『嗡』地一聲,頭大如牛。
——行事誇張、華而不實、追求轟動、個性虛榮。
程意城扶著額,看著眼前這人簡直心頭有千斤重:「衛朝楓,你說,這車是怎麼回事?還有這花,這酒,這些東西你哪裡弄來的?」腦中一道罪惡的靈光一閃而過,程意城瞪大了眼:「……你該不會是偷的吧?!」
衛朝楓嗆了一下。
「什麼偷的,說得這麼難聽,」衛朝楓壓低了聲音,附在她耳邊賊溜溜地小聲道:「笨蛋,這是我借的。」
程意城:「……」
衛朝楓還真是沒有說謊。
這輛黑色法拉利真是他借的,借的唐涉深的車。
事情其實是這樣的。
就在那天小龍哥說了那樣一番話糙理不糙的開導之後,衛朝楓猶如失足青年醍醐灌頂,猛然驚醒了一個信念:是男人,喜歡的,就把她搞到手!
其他一切問題都等搞到手再說……
衛朝楓是個行動派,當他想明白了,展現的就是驚人的行動力。
首先他換了一套乾淨的衣服,其次他向唐涉深借了輛車:「我所有的車和賬戶都被小舅舅凍結了,我的電動車開不了長途,二手車就是靠不住啊,所以你得先借我輛車。」
唐涉深二話不說,把口袋裡的車鑰匙拋給了他。
衛朝楓這雞賊的,眼角餘光瞄到了唐涉深辦公室架子上的紅酒和花瓶裡的鮮花,立刻靈光一閃,毫不客氣地順手牽羊,「女婿第一次上門不能沒禮物。我來不及買了,你先借我點,以後我還你。」
唐涉深揮揮手,連意見都沒有,示意他拿了趕緊走。衛朝楓側身一望,這才看見隔壁的私人休息室里程倚庭正在午睡。想當年就為了這間私人休息室裡睡了個陌生女性,程倚庭一反常態大鬧了一場,傷筋動骨鬧足四個月,生生把唐涉深鬧掉半條命。吃了這麼大一記教訓,唐涉深算是徹底長了見識也徹底長了覺悟,從此SEC執行人辦公室這一層都禁止工作以外的無關女性進入,反正他連助理都清一色是未婚男性小青年。
佳人在側,心思不在這裡啊。衛朝楓咧開嘴一笑,順手牽了大包小包的禮物心安理得地走了。
於是,兩小時後,程家門口就有了眼前這一幕。衛朝楓同學高調亮相,力求準女婿的身份能在今日被領導扶正。
程意城扶著額頭,心情真是複雜極了。
她瞥了他一眼手裡的鮮花,「你說,你既然決定要來,為什麼不先問一下我呢?」
衛朝楓驚訝,「要問什麼?」
「規矩啊,風俗啊,禮物啊,」程意城語重心長,對他普及生活的常識:「男生第一次見女生家長,要送的禮物,可是很有講究的。」
衛朝楓挺好奇,「比如呢?」
「比如三樣菜、三大寶啊。水果、五糧液、兩條中華。」
衛朝楓:「……」
衛朝楓:「……囧。」
事實上,這還真不能怪他,他是想到過這個問題的,也問了人,可是殺千刀的他問錯了人,他沒有去問程意城他去問了唐涉深!
說到這個,也實在不能怪衛朝楓:說到農村女婿,他身邊除了唐涉深還有誰?!
於是那一天,就在衛朝楓問他『第一次去女朋友家帶什麼禮物合適?』時,唐涉深以過來人的姿態大方地傳授了他經驗:「有誠意的禮物。」
衛朝楓覺得靠譜,不恥下問:「比如呢?」
「股份。」唐涉深正經地一點也不是在開玩笑:「比如說,1%的SEC股份。」想了想,男人補充道:「為表誠意,我還帶了律師團去,轉讓了1%的股份給程家,作為對程倚庭求婚的誠意。」
衛朝楓:「……」
無恥啊。
在他這麼落魄的時候,他還跟他說這個,不是可恥的炫富行為是什麼?!
衛朝楓微微磨了磨牙,在心裡把唐涉深從頭到腳問候了個遍。
當下,衛朝楓抹了一把臉,掏心挖肺地承認錯誤:「程意城,我是第一次,不懂行情啊……」
程意城揮揮手,也豁出去了,走一步算一步了,「好吧,算了,等下你注意分寸就行。話不要亂說,我父母問你問題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就埋頭多吃飯。」
衛朝楓又是一陣囧。
同人不同命啊,衛朝楓默默地想。同樣是農村女婿,唐涉深仍然可以活得那麼隨心所欲他就活成了這麼個鳥樣……
縱觀衛朝楓這二十多年的人生,驚險的、刺激的、玩火的場面他見得多了,最經典的例子莫過於當年唐衛兩家劍拔弩張之際他腹背受敵在夾縫中求生,雖然最終還是引火上身成了一個倒霉的炮灰,但終究是從萬丈深淵中歷練出來的人。
傳道書第九章第四節寫得清清楚楚,活著的狗比死了的獅子更強。能在唐律和衛鑑誠的兩大勢力之下保全自身,這些年來做得到的,只有一個衛朝楓。
所以,在程意城還在給他打氣『不要緊張、放輕鬆……』時,衛朝楓已經大踏步地走進了程家,沒有半點緊張的意識,嘴巴甜得跟無錫醬排骨一樣:「程伯伯,您好,我是小衛。第一次見伯伯,一點心意還請伯伯不要嫌棄……」
視線一拉看見身後的程母,衛朝楓一張臉燦爛得就更無害了:「程媽媽,您好。程媽媽好年輕啊,難怪程意城也這麼標緻,原來是隨媽媽。今晚沒有好好準備,忽然造訪太唐突了,一束薄花還請程媽媽收下……」
衛朝楓這媲美安利的口才可是從日夜賣麻辣燙的實踐中練出來的,深得親民精髓,當即哄得兩位大家長心花怒放,一左一右請他趕快進去,不要客氣一起吃個飯。
衛朝楓得意地往後朝程意城眨了眨眼,意思很明顯:群眾路線已經打下基礎,他這第一次上門的生手,也還行吧?
程意城拍了一下他的腦袋瓜,笑了下給他鼓勵,同時在心裡升起一股『被害妄想症』的自我鄙視:她為什麼總是要把這個男生想得那麼複雜呢,明明如今的男孩子還可以這麼單純可愛的可真不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