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在道路上平穩快速地行駛著,車窗外,是盞盞昏黃的路燈匆匆而過,道路前方則是無盡的黑暗夜色,她的思維也一刻都沒有停歇,回想這幾日來的種種,他沒有強迫她做什麼,對於她的執拗,也並沒有表示出不滿,他對她的行為寬容到放任的程度,可她分明的感受到另外一種更加強烈的壓抑,她受不了那雙在暗處注視著她的冰藍色的眼睛;受不了每個午夜裡悄無聲息地來到她的房間的幽靈;受不了隨時要把她拉向黑暗深淵的那只巨大的黑手……
她無辜的捲入了這場征服與被征服的遊戲,就像開始時那樣,他虛偽地笑著,企圖以金銀珠寶、綾羅綢緞來打動她的心,像極了一隻假寐的狼,然而她堅貞的反抗還是激怒了他,於是他暴虐嗜血的本性開始顯現,這種暴虐在她反抗的激烈時逐步升級,他就是一隻狼,正如他的名字一樣,儘管他由一個極端到了另一個極端,給她一種錯覺和假象,狼始終還是狼,他的本質不會有變化。
但是她該怎麼辦,她不能選擇死亡,也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唯一能選擇能把握的就剩下靈魂,還有僅剩的一點尊嚴,她還能把握多久……她緊攥著雙手,十指冰涼,可是掌心還有著來自他的熱度……
車子駛到了府邸,他依然沒有為她打開車門,逕自從副駕駛室出去,頭也沒回地躍上了台階,推開大門,踏入前廳,又快步地上了樓梯。她也推開車門,跑上台階,雙手推開了房子的大門。
她站在前廳中,看到他的身影,已經上到二樓轉角處,「等等……」她叫住了他,他驀然定在原地,轉身向下看去。他的速度太快,她顯然是小跑著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她穿著一襲素色的連衣裙子,肌膚白皙、身材瘦弱,從這個角度俯視下去,那雙黑曜石般的大眼睛,更加清晰而突出,只是剛剛離開府邸之前,在上車的時候,她嘴唇上那一抹迷人的粉色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蒼白,她的嘴唇在潺潺地抖動著,胸脯也在劇烈起伏,彷彿鼓起勇氣,要開口說什麼話。他佇立在那裡,瞇起眼睛,沉默地等待她的發言,那黑色的狹長的身影踞立在樓上,儼然一位君臨天下的王。
她有些畏懼,但是憋在心裡的話再不說,她就要被他逼瘋了,沉吟了半天,終於開口:「你……到底要怎麼樣?」
他的聲音如悶雷般在她頭頂上方響起,那音量不大,卻給人巨大的壓抑感,他沒有回答她的提問,而是用不可一世的語氣反問到,「這話該我問你,你到底想怎麼樣?」
碧雲沒有料到他會這樣反問,一雙烏黑的眸子裡地閃動著粼粼的波光,從樓下仰頭直直地注視著二樓的他。
「不要再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如果你還想要你的眼睛。」他提高了聲調,直指著她的頭顱,惡狠狠地威脅著她。
碧雲沒有接受他的警告,仍舊是抬頭望著他,漆黑的眼睛裡沒有一絲膽怯和退卻,因為她突然有一種莫名的強烈的感受,這一次他的暴虐與先前並不完全相同,是那麼虛弱無力,她整頓了下自己的情緒,用緩慢又低沉的語氣說:「我不能接受,不能接受你,我不能原諒你之前對我那麼殘忍,不能原諒你加諸在我身上和心靈上的痛苦,不僅僅是這樣,你還殺了無辜的漢斯博士,殺了善良的阿密特,你的雙手沾滿鮮血……你可以殺了我,也可以繼續折磨我,但是你不要期望我能原諒你、接受你,死心吧……」她盡量讓自己說的很平靜,是在訴說一個事實,而不是在控訴什麼。
她一口氣說了很多,但是終於停止,相較於他的怒喝和警告,她更懼怕他的冷笑,他仰起頭哼笑了幾聲,又重新注視著她,「很好,你是個天使,高歌正義,嫉惡如仇,只是你忘記了一點,我們的約定,我的天使,是時候該兌現你的諾言了。」
他冰藍色的瞳孔裡的寒意,讓她立刻明白了他的話。她僵直地站在大廳的樓梯前面,彷彿一隻斷了翅膀的鴿子,顫抖著引頸就戮,但這就是她要的結果,她寧肯被他的暴虐撕碎,也不要被他的柔情所網縛。
他一步步從樓梯上下來,像只吸血鬼一樣漸漸向她逼近,這只血族早就飢腸轆轆。他張開黑色的羽翼,迅速地籠罩了她,秀美的鼻尖靠近她的脖子,深深嗅了一口,她的氣味是那麼芬芳,他橫抱起她,這個嬌小的身軀那麼輕盈,也絲毫沒有反抗,她任由他抱著,一步步走上樓梯。
他把她平放在床上,她的身體非常僵硬,雙手卻緊緊地摀住前胸,他把她的手臂展開.
他的眼神突然定住,因為那起伏的雪白的胸脯上是一隻黑色的狼的紋身,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原來是那麼渴望她,不可抑制地自血液裡迸發的渴望,這種渴望只有一個辦法能夠平復……
……
她閉著眼睛,始終保持著雙臂開展的姿勢,雙腿則緊緊併攏著,和被綁上十字架一樣的姿勢,她很想用手臂推拒開他的肩膀,可是她的手腕就像真的被無形的枷鎖捆綁住一樣,絲毫不能動彈,
「不,不要……」她還是忍不住呼喊了出來。
他看到她緊閉著眼睛,眼角沁著淚花,掙扎顫抖,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現的如此真實,他的手指插-入她黑色的髮絲,一絲絲地撫摸著,清晰地感受到她在瑟瑟發抖,最後,他輕輕佻動嘴角,卻並沒有笑出聲音。
「不要繼續,還是,不要停?」他在她耳朵邊上吐了一口氣,一邊奚落她,一邊卻已經停止了攻佔的動作。是的,他已經犯了一次錯誤,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不會再次任由欲-望來支配他的意志,把控制局面的權利交到她的手上……
「滾吧。」他的聲音有些暗啞,**的火一經挑起,又要強行撲滅,這顯然不太容易,不過他還是做到了。
很顯然,她非常慌亂,整個人蜷縮著,由床上直接滾落到地下,他單手撐著頭顱,側著身子躺在床上,唇角微微浮起,打量著她的窘迫。突然間,他像是察覺到了什麼,抬眼向房間緊閉的門看去,下意識地扯起床單,覆蓋在了她的身上……
他快速下床,幾下整理好自己凌亂的衣服,把門推開一半,見到來人,讓他略微驚奇,這個小伙子很有前途,但是不如常年跟隨他的雅各布上尉那麼會察言觀色,「你有什麼事麼?」
那道責問的目光,讓這個副官下意識地向後閃了一步,「抱歉,將軍,我不想打擾您,但是必須向您匯報一件事……」
他似乎無心聽副官的匯報,瞇著冰藍色的眼睛,回頭望著她從地上爬起來,倉皇逃離,他發現自己的情緒似乎沒有想像中那麼糟糕,又看了這個神色侷促的副官一眼,他有些自嘲地笑了出來,「你可真會選擇匯報的時機。」
「呃……請您原諒,我給您帶來了一個好的消息,」副官略微頓了頓說到,「山鷹找到那隻貓了。」
「是麼?這可真是個好消息。」他瞇起眼睛,仍然是微笑著,只是冰藍色瞳孔中已經沒有溫度。
碧雲逃回到地下室裡,反鎖上那道鐵門,顧不上穿衣服,包著那條白色的床單,伏在床上失聲哭了起來,她失敗了,這次是徹底地失敗了,儘管這種邏輯總是那麼荒謬,她越是想保持自己精神的獨立,卻越要建立在身體的淪陷上,正如她主動地向他獻上貞-操一樣,不是淪陷,而是堅守,剛剛發生的事,卻讓她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有先前那麼勇敢,在就要發生的那一刻,突然就喪失了勇氣,哀聲向他求饒。
而他,竟然真的放了她。除了求他放了被逮捕的老師,她發誓以後決不再向他要求什麼,那一次是一種交換,雖然一條命換12個人的性命,看上去並不等價,但她心裡很坦然的接受,除此之外她從來沒有向他要求什麼,然而剛剛她苦苦哀求他放了她,他就真的做到了。不管是因為同情,憐憫,還是別的什麼原因,讓他放手,這些情緒,她統統都不想感受到。她哭了好久,院子裡突然閃爍的一道光線刺痛了她的眼睛,從窗台向外望去,只見那輛黑色的車子再次發動了,緩緩駛向遠處的黑暗中,她知道,今夜,將會很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