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小雨點

週末很快過去,新的一周開始了,可他並沒有走,上周他淋了雨,有點感冒的症狀,不過吃了點藥,已經緩解了,她知道他不去上班,並不是因為這點小小的感冒,從早晨開始他就悶在他的會客室裡,像是在整理什麼東西。快到中午的時候,他們一同用完午餐,他就又上了樓去,而她則懶懶地靠在大廳的沙發上,擺弄著水晶玻璃花瓶裡的一大簇鮮花。

門鈴響了起來,她跑過去開門,「芷伊!你怎麼來了?」

「我剛剛進來的時候,看到門口好多警衛,還有院子裡停的車子,是不是他還在?」芷伊大包小包的,拿著好多東西,把她的腳踏車子,停靠在門旁,就進了大門。

碧雲點點頭,接過她手裡的小挎包和一小盒點心樣的東西,「嗯,這周他週三才去駐地的,現在正在三樓會客室裡下屬開會,」碧雲說的聲音很小,像是怕驚擾到他。「最近他總在忙,不知道忙些什麼。」

「哦,是這樣啊,早知道你並不寂寞,我就不來湊這個熱鬧了。」芷伊笑看著她,眼神打量著她的居家服,繼續向下,落在她纖細潔白的腳腕上,「腳好些了麼?」

「全好了,當時也沒受傷,就是滑了一下。」碧雲趕緊把左腳往後撤了一步,藏在右腳的後面,說的更加小聲。她現在沒有穿襪子,腳腕上那行黑色的刺青,想必又被芷伊看到了,雖然不至於看清楚是什麼字跡。

「瞧你那點出息,」芷伊把遞給她一個大草編籃子,「送給你的!」

「什麼東西?」碧雲接過來,剛剛就看到她拿了好些東西,還有這個大籃子,更是奇怪。她向籃子裡面看去,吃了一驚。

「哇!」草編的大籃子竟然是一隻毛茸茸的小狗,小傢伙蜷縮在裡面,愣頭愣腦的,有些毛還沒有長齊。芷伊笑吟吟地把它抱出來,放在茶几上,碧雲探出手去,想摸摸它的頭,又有點害怕這種帶毛的東西,把手縮了回來。

望著茶几上顫巍巍爬動的小狗仔,碧雲突然回想起來,那天他帶她一起跟那只龐大兇惡的軍犬玩耍,直到真的把她嚇哭了,站在搖椅上不肯下地,他才連哄帶騙地把她抱回去。

「碧雲,碧雲,……林妹妹喲……」芷伊在搖著她的手臂。

碧雲終於回過神來,心有餘悸地說:「其實我好害怕那種大狗,不過這個小傢伙,真是蠻可愛的!」

「呵呵,讓它陪著你,你就不會感到那麼孤單了。」

「嗯,謝謝你,芷伊。」

芷伊從包裡翻出一些東西,放在茶几上,「這是我上次跟你說的那個朋友的書稿,還有一包茉莉香片,這茶葉可是我伯母從中國帶來的。」

「你的伯母來了?」

「哎,別提了,耳提面命來抓我回去成親。」

「什麼?你是逃婚出來的?」

「不說這事兒了,」芷伊神秘地笑笑,「今天家裡有人,我就先告辭了。」

「等等,吃過晚飯再走吧。」碧雲上前一步,挽住她的手臂。

「罷了,罷了,改天吧,我可不想在你們的燭光晚餐上,當一盞大大的電燈泡。」

送走了芷伊,碧雲去廚房向艾瑪要來牛奶餵養它,因為它是一身白毛,頭上帶著一個小小的灰點,她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小雨點」,餵飽了它,她把這個小傢伙放在一個大木頭箱子裡,下面為它墊上一些軟綿綿的毛巾,小傢伙似乎對這個小窩很滿意,被被子和墊子拱地一片狼藉這後,一頭倒下,蜷縮成了一個半圓,睡著了,還發出微小的鼾聲。

碧雲被它可愛的小樣兒逗得直樂,點點那濕乎乎的鼻子,「哼哼,你就像是小豬一樣,吃飽了就想睡覺了。」它顯然是不喜歡被打擾,皺皺鼻子,轉過頭去,一個小身子竟然擰了兩個彎兒,趴在了亂糟糟的毛巾墊子上,小爪子向上翻著,她都不知道這個傢伙是怎麼做到的。

「呼,睡吧,睡吧。」碧雲把紙盒子拖到大廳的一角上,那裡靠近壁爐更加溫暖,還能曬到一點點太陽。「我也回房間去睡個午覺。」她打了個哈欠,最近兩天夜裡被他折磨地夠嗆,總是睡眠不足。

美美的一覺醒來,簡單梳洗了一下,碧雲從臥室出來下到大廳裡,首先就是去看那放在牆角的紙盒子,卻發現「小雨點」不見了,她四處尋找,幾乎是找遍了整棟房子,也沒有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突然間她發現後門是開著的,似乎是傭人們在搬運什麼東西打開的,她有種不祥的預感,難道小傢伙睡醒了,跑出去了。她立刻又跑到後院子裡去找,最後竟然在軍犬籠子裡發現了它。

她不敢靠近那些像狼一樣龐大的大狗的籠子,剛剛來到犬捨的時候,這些傢伙就警覺地朝她呲牙裂嘴,不要說它們森然的牙齒,單單是動動爪子也能將「小雨點」踩死。只能向他求救,她衝進他的辦公室,顧不上他與身邊幾個軍官正在開會,她就這樣衝進去,他顯然是對她的冒失舉動沒有預警,直盯著她走進自己,她對他頻頻朝她使的眼色不加理會,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胳膊,幾乎要急的哭了出來:「蓋爾尼德!天啊,救救他!」

「很抱歉,先生們。」他朝對面坐著的一名軍官打了個手勢,「你來負責。」

她直接把他「請」了出來,拉著他來到狗籠前面。那幾隻強壯的軍犬抑制不住見到了主人的喜悅,爭先恐後地撲上來吠叫著打招呼。鐵欄杆被撞擊地匡匡作響,他做了個手勢,然後把手指放在唇邊,「噓,安靜。」

這些訓練良好的大狗立刻安靜了下來,都曲著後腿坐在地上,保持著上身直立,彷彿站崗的士兵,但似乎比人站得還要整齊幾分,只是那些粗壯的尾巴在地上掃來掃去的,吐著舌頭,奮力地表示向主人的討好。

「求求你,快把小雨點弄出來,它要被咬死了!」

「小雨點?你說的是那個東西?」他蹲下身子,沿著她的手指向籠子裡面看去,地上有白白的一簇毛,他用佩劍輕輕佻了一下那堆毛皮,「親愛的,它好像是睡著了。」

「睡覺?怎麼會?」

小狗翻了個身,睜開迷茫的眼睛,似乎認出了籠子外面的是自己的主人,朝她搖搖尾巴,從籠子縫裡鑽了出來。碧雲立刻上前把小狗抱起來,舉在眼前,仔細地檢查著它是否有傷痕。

他忍不住輕笑了聲,兩指捏起小狗的短耳朵,「這個東西就是你養的狗麼?如果這也能叫狗,像一隻安哥拉兔子,不過說實在的,它似乎有著不錯的外交能力。」他注視著鐵籠子裡,幾隻仍然在直立上身坐著的軍犬,用訓練它們的術語,發出短促而乾脆的幾個音節,聽到了這個「放鬆」的命令。這些被施了定身符一樣的大狗立刻就恢復了平常自由自在的樣子。

「小雨點」被他的指頭捏的很不舒服,聳聳頭像碧雲的胸脯裡鑽去。

「你這個小色狼!那裡是我的。」他一把抄起小狗,把它從她的懷裡奪了過去。

碧雲瞪了他一眼,這個男人真夠霸道□的,竟然沒頭沒腦的跟一隻小狗爭風吃醋,從他的手裡把不停反抗抓撓他手背的小狗仔搶了回來。

他看著她,有些無奈的說:「如果你閒的發悶,想養隻狗,一隻血統純正的查爾斯王犬或者是活潑調皮小貴婦犬,都很適合你。」他張開手指,在頭頂比量了一下,「還有那種最近正在上層社會女人們中流行的,馬爾濟斯犬,頭頂上毛長長的,蓋住眼睛。」

碧雲緊緊抱著「小雨點」,不理會他的推薦,「不,我就要養它。雖然我的『小雨點』不那麼好看,也沒有什麼純正的血統,它的身世還那麼可憐,一出生就被遺棄了,再怎麼說也是條生命。」

「那好吧,隨便你。」他聳聳肩膀。

大概是它太弱小了,輕而易舉地就鑽進籠子縫裡,它天真的以為這些德牧是自己的同類,可它們根本沒有把它當做是一條狗,這也讓它安全。只要不搶他們的食物,基本上,小雨點能在這群德國牧羊犬裡混跡。而且小雨點還是在吃奶的,根本咬不動那些大塊的血淋淋的牛肉。

……

儘管外面還是冬日,屋子裡卻是春天般溫暖,她側身蜷縮著躺在他懷裡,迷迷糊糊的,他張著藍色的眼睛,枕著自己的胳膊仰面平躺著,上身的襯衣有些凌亂,下面的褲子也沒有完全褪去,一手攬著她,撫摸著她柔順的發。他有點想坐起身子來,抽一棵煙,但是手指間那柔滑如絲的觸感,又讓他捨不得把手從她的黑髮間抽離。

「寶貝,過些日子,我可能得調職去別的地方。」

「去哪兒?」她有氣無力地攀著他健壯的胳膊問到。

「首都。」

「去首都?為什麼?」

他攬過她,在她額頭上輕吻了一下,「我的上司在傳喚我,而且在這裡的工作已經告一段落。」

她垂下頭,其實有幾分清楚,自己在鄰國那個藝術學校當教工的時候,那個國家的陷落,跟他的陰謀策劃應該有著某種必然的關聯。但她不願意去想這些。埋進他的胸膛,聽著他穩健的心跳聲,她小聲地問著,「我能跟你一起去麼?」

他愣了愣,柔聲說到,「目前我還不會走,得等上面的指示。」說完,他冰藍色的眼睛閃爍了一下,放低了語氣,在她的耳邊輕聲問到:「你想跟我一起去麼?」

「嗯,你走到哪裡我就跟你到哪裡。」她篤定的點點頭,像小貓一樣打了個哈欠,又摟著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