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陰謀

無論如何,她都不喜歡這棟房子。這裡位置還算是幽靜,是一棟三層的小樓,前廳臨街,後院是個廢舊的營地,有一片平坦的小廣場和幾間平房,房舍旁有一道黑漆的大鐵門,門上著鎖。

「小雨點」格外興奮,因為在這裡它找到了幾位新朋友。在這棟房子的後院,大鐵籠子裡養著幾隻純種的德國牧羊犬。「小雨點」是一隻亞種的邊境牧羊犬,如今身子有半米多長了,爪子越發健壯,牙齒也漸漸長齊了,儘管如此,它的體格和那些籠子裡健壯的大朋友們沒法比,在它們面前像是一隻小貓一樣柔弱。但它卻絲毫不畏懼那些軍犬,溜到了籠子外面,似乎是想跟它們做遊戲一樣,與大狗對視著吠叫一會兒,又調皮地跑回到了主人的身邊。

「小雨點,回來!」這個熱情的小傢伙張牙舞爪的撲向了主人,「看來我得用鏈子把你栓起來了。」

「夫人,這些狗很危險,您和您的寵物最好離它們遠點。」一個身材不高的中年男人從鐵門旁平房子裡走出來,微笑著對她說。

碧雲點點頭,牽好了小雨點的鏈子,向屋子裡面走去。

房間內的陳設有些舊,不過佈置的還算是舒適,感覺他像是在倉促間買下了別人居住的房子。二樓臥室裡的光線有些暗,最近的天氣總是陰霾著。碧雲覺得有些胸悶,走到了窗子前面,拉開了窗簾,從這個高度望去,穿過廢舊的廣場,遠處有一片小湖泊。

艾米麗跪在地板上,幫碧雲收拾著隨身的行李,她的東西並不多。艾米麗在她的行李箱子裡,發現了一個紅色的絲絨盒子。

「那個……請幫我放在梳妝台上吧。」碧雲站在窗子邊上,回頭望著她說。那顆綠色的寶石,本來擁有著讓人凝神聚氣的力量,可是每當她看到它的時候,心情總是更加起伏了,猶太商人一家的慘死永遠是她腦海裡抹不去的灰暗記憶。

艾米麗打開了盒子,把那個白金的鏈子拎起來,對著光線看那顆寶石,「這顆祖母綠寶石可是價值連城的,項鏈很新,應該是為了送給您而特別訂製的,或許原本是鑲嵌在戒指上的。」

「是麼……一顆翡翠會有多麼貴重……。」突然間一陣噁心,碧雲跑到了洗手間裡。最近吐的越來越厲害,臉色也發黃,如果不是他們很少見面,這件事恐怕難以瞞住他。

「您不舒服是麼?懷孕初期是這樣的,這些反應都是正常的,沒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艾米麗踱步到了洗手間的門口,注視著她沖掉了馬桶裡的污漬。

碧雲抬起身子望著她,覺得今天艾米麗的語調有些奇怪。那條祖母綠寶石的項鏈仍舊是在她的手中。

「你知道我先前工作的那個猶太家庭,他們是什麼下場麼?」

「不,請不要說了。」

「其實我沒有感覺到主人有什麼不同,他們一樣是信基督教,但是,開始的時候,政府規定我們這些德意志的女孩不能為他們服務,後來他的全部財產被『雅利安化』了,當他從那個辦公大樓出來的時候,拿著一疊蓋著公章的文件時,他就變得分無分文,」艾米麗停了停繼續說:「就像是那位造訪弗裡德里希先生的猶太籍的百貨公司老闆一樣,他的財產被沒收,或者是賤賣給了任何對那些產業感興趣的雅利安人……不管怎麼說,這就是一場□裸的掠奪,就像這個。」她拿起手中那顆巨大的祖母綠寶石,在碧雲的面前晃了一下。

「不,不是那樣的……」碧雲欲言又止,她想盡力維護他的聲譽,可是他接機侵吞了朋友的財產,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他是一隻狼,恩將仇報是他的天性。」艾米麗的唇邊露出一絲微笑。「為了利益,他可以對任何人下手。」

「他不會那樣對待我。」

「如果你真的堅信這一點……那麼又為什麼不敢對他說明你懷孕了呢?」艾米麗接著說:「或許,你還是不夠瞭解他。」

碧雲被她說地一愣,啞然地望著這個身材瘦小的褐髮女僕。

艾米麗從她的箱子裡面翻出來一個白色的信封,信封上墨蘭色的鋼筆署名:墨菲斯·珀爾。「還記得他麼?國防軍的墨菲斯·珀爾上尉。」

「是的,我當然記得他。」一提到這個名字,碧雲的心裡緊緊地揪了一下,她望向那個信封,他是個有著一雙湖藍色的眼睛,溫柔如水的男人。「我留著這封信,並不說明我們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這一切,你都很清楚。」

「是的,小姐,我沒有說你跟那個英俊的上尉軍官有什麼曖昧關係,真正有不可告人的事的,並不是你。」艾米麗若有所指的笑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請不要看我信件。」

「這封信的每個字我都很清楚,凱蒂小姐,墨菲斯·珀爾接近你的目的是什麼?你天真的以為,那個男人是個終日迷戀風花雪月的十足的傻瓜,他會死心塌地地愛上你這個黃種女人,並且把自己扯進了一段麻煩的三角關係裡?」艾米麗沒有展開那封信,似乎在讀裡面的字跡。

「你說什麼?」

「他的目的是為了復仇,向他的弒兄仇人,我想我不用說出那個人的名字了。」

「墨菲斯接近我,是為了向蓋爾尼德報仇?他殺害了墨菲斯的哥哥?」

「這些事跡弗裡德里希先生沒有告訴過你麼?那麼,我來替他說,我想你知道他,你覺得他憑借什麼本領,從一個混跡妓院的小流氓在入伍之後,平步青雲?用十年的時間,成為了帝國的將軍?」

碧雲的腦袋裡轟地一聲,耳邊迴響起他的話,「要想得到提升,只要懂得何時該展現忠誠,何時該背叛和出賣,那很容易……」她喃喃地開口說到:「在剛剛入伍的時候,他受了很多苦,在那種環境下想要生存,有很多事情也是迫不得已的。」

「墨菲斯的哥哥,格斯特·珀爾中尉,那個受過和墨菲斯一樣良好教育的,出身高貴的德意志軍官,你認為他會是以欺負新兵為樂的無賴麼?」艾米麗打斷了她的話,「事實恰恰相反,格斯特中尉在他最困難的時候幫助過他,而他之所以要除掉他,是因為中尉太過耿直,看不慣他得勢之後的那些所作所為,揚言要到軍法處去告發他。這難道不是恩將仇報麼?」

碧雲咬著嘴唇,無言以對。

「他一直都在利用你,你知道為什麼他的車子明明開到了門口,卻掉頭離去麼?你不會傻到以為精明如他,會嫉妒你跟一個陌生男人狀似親密的交談?」艾米麗加重了語氣,「墨菲斯那雙湖藍色的眼睛,和他的兄長格斯特中尉一模一樣,我想那雙眼睛就烙印在他的腦袋裡!」

碧雲聽著艾米麗的話,呆呆地立在原地。

「你並完全不清楚他的過去,當然,他很精明也很謹慎,知道哪些該告訴你以博得你的同情,哪些該隱瞞下去,讓那些見不得人的醜事永遠的爛在那顆骯髒的心臟裡。」

艾米麗的話讓碧雲想起墨菲斯幾次提起到自己的兄長,都是那樣複雜的表情,最後欲言又止了。「你……跟墨菲斯商量好了的?你們合夥在騙我?」

「如果不是我提供的那家蛋糕店,你怎麼再次遇到他,又怎麼會在別墅後面的林地裡偶遇,你在流落街頭的時候,那個旅館中再次得到了他的『幫助』,不是我提供的地址麼?這一切難道是巧合麼?」

「墨菲斯,你,你們兩個是同謀,你們接近我的目的,就是為了要藉機報復他。」

「是的,可是他在關鍵時刻手軟了,放棄了復仇的計劃,他被你這個純潔的小天使感動了,但是我發誓我不會那樣。」

「即使你殺了我,你也逃不了的……不要讓仇恨淹沒了你的理智。」碧雲突然意識到了這個看上去善良的女僕,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她首先要自保,因為此時她不再是一個人,她的腹中還有個小生命。

「我是想殺了你,不止一次想殺了你,雖然我知道你很善良,你是無辜的,但不是每個無辜的人都值得同情,你竟然蠢到試圖去拯救這樣一個不可救藥的魔鬼!陷入盲目愛情的女人,就是這樣傻得可憐,以為自己會是改變了他的那個人……」

「我想知道,他究竟做了什麼事傷害了你……」

「為了在軍隊內部往上爬,獲得更好的前程,他總是利用各種各樣的人和關係,其中包括出賣色相,勾引了一個海軍上校的女兒,那個情竇初開的姑娘禁不住這樣一個英俊的富有男子漢氣概的年輕軍官的追求,把他當成了自己命中的白馬王子,這些足以讓她顧不上這個男人那些極差的風評,對他托付終身,但是很快他發現這個女人對他已經沒有用處了,因為她的父親已經退休,不再掌握實權,而且他已經攀上了另一棵大樹,可是女孩仍舊愛著他,死心塌地的……為了徹底擺脫她的糾纏,他設計害死了她,並且把現場偽裝成一場車禍事故。」艾米麗頓了頓,放慢了語速說:「那個不幸的女人,是我的同父異母的姐姐。」

碧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只見面前這個瘦小的女人。她褐色的眼睛濕潤了起來,「我姐姐死的時候,就像你現在一樣,肚子裡懷了他的孩子。」

「不!我不相信!你說的不是真的。」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這一切的,因為那個男人看上去是那麼深情專一,我跑到山崖下面,找到奄奄一息的姐姐的時候,她到死也不相信,是那個她深愛的男人害死了她。」

「我不知道你出於什麼目的這樣說,但我不會相信你的話。或許眼睛會騙我,耳朵會騙我,可是心不會,他為了利益,殺過不少無辜的人,可我能感到他在做那些的時候,內心並不平靜,他會掙扎會痛苦,他不是一個不可救藥的魔鬼……克裡斯汀娜小姐間接被他所害,他都會感到愧疚,所以他不會對一個無辜的女人,做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的!」

「哼……事到如今,你相信不相信,還重要麼?」

碧雲覺得眼前一陣眩暈,恍惚間看到女僕拿起了電話,撥通了一個什麼號碼,對著聽筒用急切的口吻說到:「中尉,請您轉告先生,凱蒂小姐她出事了!」

他在第一時間回到了這棟房子。

「凱蒂小姐她留下了這封信,」女僕的神色有些異樣,慌張地交給了他一個小信封。

他展開信封只掃了一眼,立刻把信攥在手裡,瞬間用右手拔出了手槍,頂在了這個瘦小女人的太陽穴上,「艾米麗……你到底是什麼人?」

她想找借口掩飾,但是她在槍口下顫抖的身體卻出賣了自己。

「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他冷冷地問。

「一個問題的答案。」

他冷哼了聲,「我沒有時間跟你玩這種文字遊戲。告訴我你是受誰的指使?或許我可以跟你主子談談。」

「你愛過她麼?」艾米麗凝視著他問,「這是我姐姐海倫娜嚥下最後一口氣之前,托我問你的話。」

他暗自吃了一驚,瞇起眼睛打量著這個女人:「你,是海倫娜的妹妹?」

「我們絲毫不相像,對麼?她是個金髮碧眼的美人兒,而我是個又瘦又小的不起眼的女人,您一定查過我的案底,想不到你也有百密一疏的時候,我卻瞭解你的一切,因為每一次你跟她約會之後,我的姐姐都會跟我詳細地說一遍,她所愛的這個黨衛軍上尉有多麼英俊和浪漫,還記得的溪水邊的小鱒魚麼,或者是的九月秋風裡的紅薔薇?這些往事顯然不怎麼讓人愉快,弗裡德里希先生。」

他突然意識到,如果這個女僕是個敵國間諜,只不過是拿他心愛的女人來要挾他,但如果是真如她所說的那樣,那麼此時此刻她就有生命危險。顧不上想太多,他脫口問到:「凱蒂在哪裡?」

「你殺了我姐姐,讓你的情人為她償命,這難道不公平麼?況且我姐姐死之前,她已經懷孕了,她的死是一屍兩命。」

「你說,海倫娜當時懷孕了?」他一怔,並沒有否認她的指控,聲音有些沙啞:「我並不知道這件事,如果你要報仇儘管衝著我來。」

「可惜人死不能復生了。」

他勾動了扳機,敏銳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女人說謊了,如果想以她的死亡來報復他的話,就不會再說這些多餘的話,難道她另有目的麼?「我再給你一次說真話的機會。」

「就算是她沒死,你也一輩子都不會找到她的!」艾米麗迎上他那雙寒光湛然的眸子。

「看來你是不打算說實話。」那冰冷的黑色槍口沿著她的太陽穴向下移動,他知道子彈擊中人體哪個位置,能讓傷者痛苦不已,卻不會立刻危機性命。雖然他不想對一個女人用這種手段,但是情勢危急,也考慮不了那麼多。

「蓋爾尼德,放下槍!」臥室的門「砰」地一聲被推開了。

「凱蒂……」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什麼讓他失去了判斷力,她竟然就在隔壁的房間,而他絲毫沒有察覺到。或許是他對她太過憂心了,這份牽掛干擾了他正常的思維;又或許是他一向心思縝密,把事情考慮地太複雜,卻沒有想到這顆炸彈爆炸的時候,是用這種直截了當的方式。總之,眼前這種情況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

「放下槍,你還要殺多少人?」碧雲烏黑的眼睛裡攢動著淚花兒,一步步向他靠近。

女僕的嘴角露出勝利者的笑容。

是的,那個狡猾如狐狸一般的墨菲斯沒有做到,這個不起眼的女人卻做到了,那個卑鄙的女人就這樣在他的槍口下溜走了,他無心去考慮自己的失敗和面子的損失。因為在雙漆黑的目光的注視下,他無法扣動扳機。

她就站在他的對面,相隔幾步的距離,他把她從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她並沒有受傷,他想走上前去,可是他們之間,彷彿有一堵無形的牆,橫亙在他的面前。

「她說的是真的麼?」碧雲顫抖著問。

他閉上眼睛,無論他怎麼回答,這道裂痕會越來越深。他突然感到有些沮喪,連編造謊言的勇氣也沒有。

她終於體力不支,跪倒在了地上,事實上,她更希望他能否認這件事。她已經聽了他太多的謊言,又何嘗吝惜這一次呢?可是這一次,他偏偏要說實話。

他艱難地開口,「是的,我不是你心目中所想的那樣……」

她立在離他幾米遠的地方,除了那句話,他並沒有否認或者試圖解釋。其實只有老天知道她多麼希望他能夠解釋,哪怕是一個詞也好,她會毫不猶豫的拋棄理智,立刻選擇相信他的話,因為那樣可以讓自己的心不至於這麼痛苦。

她在臥室裡哭泣,他在樓下的沙發上喝酒。這樣僵持著不知道過了多久。

他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飛奔上了二樓,推開了她房間的門。

她蜷縮在床上,漆黑的眼睛驚恐地望向他。一個閃電,將她蒼白的小臉照亮。他沒有進入她的房間,只是站在門口看了她一眼,確認她安然無事。而後步伐踉蹌地下了樓梯。

他回到了大廳裡,屋子外面狂風大作,電閃雷鳴,他繼續灌著酒,大廳裡的電話響了起來。這個號碼只有極少數的幾個人知道,他接起來,是他親近的副官通知他,立刻去開一個緊急會議。此時此刻他知道自己醉了,連電話都沒有扣好,他的頭腦裡混亂一片,但是心裡清楚他不能拒絕上頭的命令。

他重新來到了二樓,粗暴地把她從床上拽了下去,她被他扯的很疼,並且要小跑著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你要帶我去哪兒?」碧雲驚恐地問,她知道他喝了很多酒。她被他帶到了院子裡,塞進了車子的前座。

「我要開個會……」他試了幾次,終於把車鑰匙插進了鑰匙孔裡,啟動了車子,他不能放心把她一個人留在家裡,他打算開車載她到辦公樓,讓手下看著她。

雨越下越大,這種天氣本來視線就很差,他又喝多了酒,方向盤在他的手中不停使喚,車身在左右搖擺著。他分明感覺自己是清醒的,實際上他一貫敏捷的反應已經在酒精的作用下變得遲鈍了。終於,這樣危險地行進了十分鐘,「匡」地一聲巨響,車子撞上了前方的什麼東西。

一股巨大的衝擊力傳來,接著是擋風玻璃碎裂的聲音,一陣頭暈目眩,他感到自己的腦袋似乎是不再屬於自己,劇烈的疼痛讓他昏了過去。雨水順著破碎的前窗灌了進來,撞擊和雨淋讓他的酒醒了,他首先想確定的是她是否是安然無恙的。她被他撲倒了座椅上,也漸漸清醒過來。

「我們得出去!」他朝她喊著,她驚恐地瞪著他,好像是說什麼話,外面暴風雨的聲音太大,他聽不到她說的話,車子已經熄火了,前蓋的鐵皮被撞地翻扭了起來,他費力地打開側面的車門,還好這扇門沒有因為衝撞擠壓變形,他自己先跌跌撞撞地鑽了出去,又把她抱了出去。在抱著她肩膀的時候,他能感到懷裡的人兒在瑟瑟發抖。他知道她一定受了驚嚇。

雨水淋濕了她,那黑色的發黏在額頭上,他雙手板著她的小臉,可以確定她沒有受傷,她的臉頰上沾的是他手臂上的血跡。因為在撞碎擋風玻璃的時候,他用身子護住了她。

可是她白色的羊毛裙子上卻有一道什麼鮮紅的東西。他吃驚地盯著她。

碧雲的臉上已經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她害怕地發抖,因為剛剛在車子撞擊的時候,她心裡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當她的意識恢復的時候,首先是感覺肚子很痛,她低頭看到那血流越來越大,浸透了白色的裙子,也染紅了他冰藍色的眼睛。

「上帝,你受傷了麼?!」他吼到。

「我還來不及告訴你,其實,我懷孕了。」她黑色的眼睛望著他,那聲音不大,可他聽地清清楚楚。

說完了這句話,碧雲就再也支持不住,倒在了他的懷裡。

(這段重複的,我會加倍還給大家的!

「我們得出去!」他朝她喊著,她驚恐地瞪著他,好像是說什麼話,外面暴風雨的聲音太大,他聽不到她說的話,車子已經熄火了,前蓋的鐵皮被撞地翻扭了起來,他費力地打開側面的車門,還好這扇門沒有因為衝撞擠壓變形,他自己先跌跌撞撞地鑽了出去,又把她抱了出去。在抱著她肩膀的時候,他能感到懷裡的人兒在瑟瑟發抖。他知道她一定受了驚嚇。

雨水淋濕了她,那黑色的發黏在額頭上,他雙手板著她的小臉,可以確定她沒有受傷,她的臉頰上沾的是他手臂上的血跡。因為在撞碎擋風玻璃的時候,他用身子護住了她。

可是她白色的羊毛裙子上卻有一道什麼鮮紅的東西。他吃驚地盯著她。

碧雲的臉上已經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她害怕地發抖,因為剛剛在車子撞擊的時候,她心裡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當她的意識恢復的時候,首先是感覺肚子很痛,她低頭看到那血流越來越大,浸透了白色的裙子,也染紅了他冰藍色的眼睛。

「上帝,你受傷了麼?!」他吼到。

「我還來不及告訴你,其實,我懷孕了。」她黑色的眼睛望著他,那聲音不大,可他聽地清清楚楚。

說完了這句話,碧雲就再也支持不住,倒在了他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