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漫不經心的轉頭看見我時驀地直起身,從雨中大步向我走來。
我抿著唇,硬生生憋住想直接調頭就跑的丟臉沖動,悲歎自己也有被人堵在公司門口這一天。
周圍的女狼看著凶神惡煞正大步逼近的任西顧紛紛調頭轉向我,「組長,他是你親戚?」
我支吾道,「算我弟弟。」
「我不是你弟弟。」任西顧已經走到我面前,冷冷的道。
旁人看氣氛不妙,忙出來打圓場,「哎,吵架了?萌萌你年紀比較大,多讓著些……」
我臉一黑,憑什麼啊,年紀大就活該當包子。
「大嬸,別多事。」任西顧陰沉沉的垂眼看她,那恐怖的眼神把她嚇得連退兩步。
我扶額,「有問題回去再說。」
「回哪去?」他嘲嗤道,一臉山雨欲來。
我沒回他的話,直接打開傘出去。
他恨恨在原地停了數秒,不爽地低頭跟上我。
雨勢越來越大,大冬天的,他也沒撐傘,全身上下濕嗒嗒的。我吁口氣,停下腳步,「西顧,你的傘呢。」
「今天沒帶傘。」
「你是故意的吧,」我直接挑明道,「這幾天都是連綿陰雨又不是突發暴雨。身體是你自己的,不要以為苦肉計任何時候都行得通。」
他站在我跟前,低聲道,「那對你呢,對你行不行得通……」
「你別扭了好不!」我瞪著他,暴雨嘩啦啦打落地面的喧鬧聲讓人心煩意亂,最後半妥協的抬高手讓他進來,「自己接著傘。」
他身量和我相差懸殊,撐著傘時故意朝我這邊傾斜,濕漉漉的身體也盡力不觸到我的套裝半分。
我看著他被凍得發白的臉,揉著太陽穴又開始頭疼。
人都是有感情的,我從他才到我的肩膀屁點大,到後期,幾乎可以說是我一點一點把他給喂養拉拔到現在的一米八。
照顧他這麼多年,把他給養得高高大大,這種感情難以形容,我是獨生女,也許這就是有了兄弟姐妹的感覺,竟也照顧成自然了。
因此面對他的戀慕,心中充滿了罪惡感和羞恥感。
我們直接在路邊攔了的士回去,司機大叔從後視鏡看到我干燥的套裝和全身上下幾乎都浸泡在水裡的西顧,爽朗道,「少年仔,小小年紀很疼姐姐嘛,就該這樣,男人就該疼女人。」
西顧沒吭氣。
「現在的少年仔大多軟趴趴,上次我在機場那載了個染紅毛的,嘖嘖,還化妝塗口紅,阿伯我年紀不輕啦,是我家的小孩一定吊起來打……」
司機大叔實在健談,就算西顧不怎麼搭理,他也能自言自語的一路到了我們小區樓下。
付完錢我打開傘出去,西顧從車內出來時推開我的傘,「也就三兩步路,反正也淋得差不多了。」
上樓時我心裡還是有些疙瘩,開了自家房門後見西顧還傻愣愣的在我身後跟著,不由怒道,「還不快回去洗澡換衣服,想早點死我也懶得攔你。」
他定定看了我半晌,確定我不會又突然跑了,才掏出鑰匙去開門。
估計他是火箭速度,不到三分鍾,從玄關又傳來電鈴聲。
我一看他依然還是那副標准的落湯雞扮相,不由汗了,「你還不去換衣服。」
他臭著臉,「我去你這兒洗。」
「……」
我青著臉猶豫了下,反正這事早晚都要捅破,干脆就在自個家解決吧。我側了身讓他進屋,「髒衣服你自己扔洗衣機。」
他也沒跟我客氣,點點頭,赤著腳一步一個水印的啪嗒啪嗒走去浴室。
我在廚房煮了鍋薑湯,順便拿出幾個布丁放在桌上給他當甜點。
西顧套著T恤從浴室內出來,嫌惡的皺眉,「我不喝薑湯。」
「我放了很多紅糖,夠甜了。薑湯怯寒,你好歹給我喝點!」
「你以為只要是甜的我就都喜歡。」
我沉下臉一瞪眼,「坐下!」
他不甘情願的臭著臉一屁股坐下。
「喝湯!」
他轉頭看了我一眼,我堅決無比的瞪回去,
任西顧不悅的將湯匙碗筷撞得當當響,舀一勺湯汁小心的吞下去後,皺起臉,把湯匙扔掉,瞇著眼捧起碗仰頭在十幾秒內全部清空。
我忍俊不禁,差點伸出手摸摸他濕嗒嗒的頭哄聲「乖~」
「給我。」他吃完後毫不客氣的點點布丁。
我把塑料皮揭開後遞給他,一個布丁大概有小巴掌大,他吃完後愉悅的舒展了眉眼,我再推給他兩個,他便安分溫順的坐在我身邊慢騰騰的吃布丁。
我支著臉偏頭看著他,他是我豢養馴服的猛獸,但是我不得不推開他。
「西顧,」我輕聲道,「你該把視線轉向身邊的女孩子們。」
他停下動作,專注的看向我。
「我已經不是那麼年輕了,」我認真地凝視著他,平靜的道,「再過兩年,我也要有自己的家庭。但是你不一樣,你還小,你還能有很多的機會……但女人不一樣的。」
他攫住我的手,微微急促道,「你現在也不是很老啊,我不到兩年也上大學了,到時候我可以一邊兼職一邊……」
「不行,」我搖搖頭打斷他的話,「等你上大學,我已經26歲,到你大學一畢業,我已經30了,畢業後你還需要工作,創業……我又能等到幾時?」我輕輕撫摸他的頭,「……我等不起的,西顧。」
他不自覺收緊手,微微握疼了我,「我可以在大學期間就工作,我會在畢業後一年內……」
「這些現在還只是空口的大話。」我清醒而殘忍的點出來,「現在的你沒有資格許諾。誓言這種東西變幻無常,誰人能保證永遠不變?你眼中的我,還算年輕,再過幾年,等到你看見我臉上的皺紋,身邊追逐愛慕的年輕女孩當真不會讓你動搖?而組建一個家庭需要什麼,你又想過了嗎?你有心理准備負擔承受組建一個家庭的重量嗎。你也只是一個孩子,這些對現在的你而言,只是遙遠的責任和未來,但這就是我所要迫切面臨的,你能夠給我嗎?你能保證我的安定嗎。」
他漸漸白了臉,驀然抱住我,卻也清晰的知道如今的自己是給不了我什麼,連承諾也不能,只是不斷喃念著,「等我……萌萌,等我……好不好?」
我沒有做聲。
只是朦朧的,想起鍾意曾經的警告。
別一頭栽下去,萌萌……
他會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