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雙劍,同礦而鑄,同爐而生,分則屍骨無存,合則……天下無敵。」
※※※
我討厭這國家的官差,因為他們雖然維持了這個國家的秩序,但因為身上佩劍,所以擁有立即斬殺犯罪者的權力,這樣巨大的權力,往往讓他們成為了地方上最大的惡勢力。
地方上更流傳著一句話,每個魚肉鄉里的惡棍背後,都有一個惡官差。
只是,我雖然極討厭官差,阿龍這個官差,卻是個例外。
他的武藝算好,只是官階卻極低,低到和武藝完全不相配,也許是因為他不貪贓枉法的個性所以始終升不了官,但也因為他的正直,得到了我的信任。
所以,如果是不用當差的晚上,他偶爾會提著一壺酒,到我的劍寮。
然後看到我皺起眉頭,他才會哈哈一笑,「對啊,忘記你不喝酒了,要不,我喝酒,你品茶,咱們還是可以對飲。」
有時候我忙著鑄劍,他也不說話,只是專注的看著我的鑄劍爐,然後,一杯一杯酒,慢慢的喝著。
「幹嘛在我旁邊喝酒,酒氣如果融入劍中,可會把我的劍搞臭了。」我偶爾會發牢騷。
要知道每把劍誕生時,都必須考慮周圍的天時地利人和,空氣中若是充滿了酒氣,有時候也會影響劍的品質。
「以鑄劍配酒,是極品啊。」阿龍笑,「鑄劍前輩,你的動作其實挺美的,你可知道?」
「美?」我皺眉,阿龍這小子的性向不會有問題吧?
「你一鎚,翻轉劍刃,再鎚,再翻轉劍刃,每個動作行雲流水,沒有半點多餘動作,鑄劍前輩,你老實說,你其實是一個武功蓋世的傢伙吧?」阿龍把杯中的酒飲盡。「啊,還是你其實是一個江洋大盜?隱藏身分在這裡鑄劍?」
「見鬼。」我只吐了他兩個字。
「哈哈,好啦,說真的,如果你真的是名揚各國的大盜,看你鑄劍的樣子,我大概也不是你的對手,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有,所以就算了,算了,」他舉起酒杯,「喝酒,喝酒。」
「喝茶。」我端起了旁邊的涼茶,也不和他的杯子碰撞,就自己喝了起來。
「呵呵,」他笑了幾聲,然後,每次當他幾杯黃湯下肚,總會提到一個人。「鑄劍前輩,你知道嗎?這次我差點就抓到他了。」
「喔。」我沒有多說,因為我很清楚,他是誰?
那是官差的天敵,也就是「盜賊」。
一個名叫青蛙的盜賊。
「這個青蛙真是超狡猾的,你知道他上次怎麼偷了王府那塊玉嗎?他不靠化裝術,他不藉內應,他竟然直接走進去,因為太理直氣壯了,所以連王府的人都以為他是王府的遠房親戚,然後就在王爺老婆的面前,大剌剌的把玉拿走。」阿龍說到這,搖了搖頭,又忍不住笑了。
「那你沒有去抓他?」
「我去了啊,我的劍和他的劍交了手,可是沒抓到他,可惜。」
「嗯。」我放下了涼茶,又繼續敲起了我的劍。
現在的我,打造的其實並不算劍,而是工具,連工具都自己製作,是鑄劍師的基本能力,不過並不是熔煉一般的劍都要特製的工具,這次,我面對的是「隕鐵」。
上次的隕鐵化成了魚腸,透過專諸的手,貫穿了吳王僚,這個南方第一高手加上第一霸主的胸膛,從此改變南方諸國的歷史。
也改變了專諸家庭的一生。
這次的隕鐵夾著更強的氣勢降臨,勢必變化出更強之劍。
為了迎接這更強之劍的誕生,我特製了不少工具,要來煉這一塊隕鐵,很難,但如果這是鑄劍師的宿命,我也必須面對。
「鑄劍前輩啊,我和青蛙交手也七八年了,這傢伙真是狡猾,上次劫糧車事件,你可知道我差點就逮到他了,還有,上次鄰國貴族來訪的事,還有……」
「喔。」我抬起頭,瞄了阿龍一眼,這一瞬間我沒說的是,這個阿龍只要說起了青蛙,就特別的眉飛色舞。
「好啦,鑄劍前輩,看你敲劍總能讓我心情平靜些,那些官差裡面官官相護,互相巧取豪奪的爛事,就會被我拋在腦後了,呵呵。」阿龍起身,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快要入夜了,快要入夜時人心特別煩躁,事情總是容易在這時候發生,我去巡一下我的管區。」
「路上小心。」我淡淡的說。「你喝了酒。」
「是,是,多謝嘮叨。」喝了點酒的阿龍,拿起劍,朝外走去。「你平常話這麼少,就是這時候……會有點嘮叨。」
我看著他的背影,淡淡的笑了。
還有一件事我也沒說,那就是我討厭官差,阿龍是例外。
而我也討厭盜賊,但,青蛙卻也是一個例外。
通常阿龍來過不久,另一個傢伙也會來看我鑄劍,是的,那個傢伙就是青蛙。
※※※
青蛙來時,也會提著酒,然後身邊帶著他隨身飼養的小老鼠。
他會先坐下來,然後替自己斟一杯酒,看著我一下一下鎚著劍,不講話,看青蛙的表情,與其說是在發呆,不如說是在享受。
享受我敲劍的姿態。
「鑄劍師父,你很會鑄劍,鑄劍的樣子挺帥的。」青蛙的聲音比阿龍尖細一點,但講的話卻是大同小異。「每一鎚,每一次翻劍,都沒有多餘動作,如果我是個女生,肯定會愛上你吧。」
「見鬼。」我的回答,往往也對阿龍一模一樣。
「不過,鑄劍師父,你這次鑄劍的樣子又稍微不同,更專注,嗯,你在鑄劍動作裡面,多了一些情感……」青蛙的眼神也很銳利,「你接下來要鑄的這把劍,很不得了,對吧?」
「嗯。」我看了青蛙一眼,這傢伙有眼力,可以感覺到我對隕鐵有分特別的尊重,他不來當鑄劍師,是有點可惜了。
「最近世道混亂,人心不古,我們做盜賊的,最基本的法則,不就是劫富濟貧嗎?就算不濟貧,至少不能盜貧吧?最近幾個後輩越來越不成材,不敢動王府的人,跑去勒索窮苦人家,逼人家賣雞殺牛的,真是爛透了。」青蛙和阿龍還有一點很像,他們都很正直,還有,都很愛抱怨自己的同行。
「劫王府,需要武藝。」我簡單的回答。
「是這樣沒錯啦,他們沒有武藝,所以只敢勒索窮人。」青蛙又喝了一口酒,「但武藝不就是要鍛鍊嗎?辛苦把每天做的重複動作好幾年,然後把自己的基礎打好啊,沒有好基礎,怎麼有好武藝,怎麼當好盜賊呢?別說盜賊了,連官差也是啊。」
「呵。」我笑了一下,沒有繼續說話。
「對啦,說起那個官差,我又和那個阿龍交手了。」青蛙說到這,哼了一聲,「這次還是差一點。」
「差一點?」
「對啊,我憑著一股膽識,走入了王府,當著所有人的面,拿走了玉,但才走出了王府的門,這個阿龍就來了。」
「嗯。」
「阿龍的劍還挺難纏的,左一劍右一劍,打到我差點把玉丟下來,幸好我身手夠好,溜掉了。」青蛙說到這,臉上閃過一抹自己都沒察覺的笑容。「這次盜玉挺容易的,實在無聊,最有趣的部分,反而是阿龍追上來的時候。」
「嗯,」我看著青蛙,這人臉上的一抹微笑似曾相識,對,就在阿龍臉上,也曾經出現過。
「說到這個阿龍啊,也和他交手七八年了,」青蛙說到這,又喝了一杯酒。「每次都很驚險,這傢伙武藝還不錯,劍法算是有料,上次劫糧車的事件真危險,對了,還有鄰國訪客的那次……」
「嗯。」
「對啦,夜深了,我得去睡覺了。」青蛙說完,把口袋裡面的小老鼠,拿起來逗弄一番,然後用力伸了一個懶腰。
「哪有盜賊這麼早睡的?」
「你不懂,這叫做逆向操作。」青蛙笑,「人家總是說盜賊晚上行動,所以白天沒有盜賊,其實真的是這樣嗎?當一個白天的盜賊反而容易成功哩。」
「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青蛙拿起了劍,對我鞠了半個躬,然後轉身就走。
我看著青蛙,臉上浮起淡淡的微笑。
好像啊,這兩個人,一個官差阿龍,一個盜賊青蛙。
※※※
阿龍與青蛙兩個勢不兩立的身分,在數個月後,當我正埋頭打造隕鐵的工具時,發生了新的變化。
事情的發生是這樣的:一個來自國家高層的人,來到了官差阿龍的管區,這個人不只身分高,權位重,更重要的是,他還是一個超級貪官,他驚人的錢財與權力全部來自壓榨民脂民膏。
他藉由發動戰爭,從中牟利,他安排詭計,陷害忠良,而他會來到這裡,是因為他想要從地方榨取更多的錢財。
而他身上,永遠佩戴著一個國君欽賜的玉墜。
這個玉墜上刻著一頭山海經的異獸「饕」,這隻饕,是一種什麼都吃的怪物,這樣的怪物掛在這貪官身上,可以說是適得其分,不多也不少。
他不只巡查,還帶了不少官差,其中一個官差張嶔,連我都聽過他的惡名,貪婪、殘暴,而且武藝高強,算是一個與生俱來要當壞人的混蛋。
當劍僮和我說起了這個高層來到這區的時候,我手上的鎚子微微頓住。
「師父,怎麼了?」
「糟糕,」我嘆了一口氣。「青蛙。」
「青蛙?師父你是說那個常來這裡喝酒的盜賊叔叔嗎?」劍僮眨著大眼睛。「他怎麼了?」
「將劫富濟貧當作人生宗旨的青蛙,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所以……」
「而討厭權貴,但又尊敬自己工作的阿龍,肯定會出手阻止。」
「啊?阿龍叔叔嗎?」劍僮一愣。
「如果只是一個廢物高層就算了,裡面偏偏還夾了一個張嶔。」我手上這個鎚子,始終鎚不下去。
「張嶔不只武藝高,手段更是殘暴可怕欸。」劍僮緊張的看著我。「師父,那怎麼辦?」
「唉。」我嘆了一口長氣,手上的鎚子,還是鎚了下去,並且濺出了點點的火花。
而我的預感成真,因為就在第二天的傍晚,阿龍來了。
帶著沉默而嚴肅的表情,阿龍來了。
※※※
「鑄劍前輩,我想要一把劍。」阿龍穩穩坐好,雙腳大開,雙手撐在膝蓋上,對我用力鞠躬。「我想要一把好劍。」
「幹嘛要劍?」我眉頭鎖緊。
「因為有個混蛋要來,他胸口那塊玉,價值連城,身為地方官差,我得保護他。」
「既然是混蛋,何須保護?」
「職責所在。」阿龍斬釘截鐵。「就是職責所在。」
「那何必要邀劍?」
「因為,那個人,肯定會來盜玉。」
「那個人?」
「他當然是,」阿龍斬釘截鐵。「青蛙。」
「呼。」說到這,我慢慢吸了一口氣,果然如我所料,阿龍知道青蛙會出現,所以他要替自己準備一把劍。
這一把劍代表的不只是一種武力的提升,更重要的是,這是一種決心。
與青蛙一決勝負的決心。
「鑄劍前輩,替我鑄劍,」阿龍看著我,字字鏗鏘有力。「如果,這隻青蛙真的來了,我得逮住他。」
如果這隻青蛙真的來了,我得逮住他。
※※※
「鑄劍師父,」這身影手裡玩著自己飼養的小老鼠,「我要邀一把劍。」
「青蛙,」我皺眉,「你自己不是有劍,你幹嘛要劍?」
「因為我看了你鑄劍鑄了這麼多年,我知道你鑄的劍,肯定會比我手上這把劍更強更猛,而接下來的任務,我需要這樣強度的劍。」
「唉。」我只能嘆氣。
「對方有張嶔這樣的高手,而且,我猜阿龍也會出現。」青蛙眼神清澈,這是他下定決心的標準表情。「我要拿到那塊玉,這個國家太多戰爭了,而戰爭製造了太多孤兒和貧苦人家,而那個人更是掀起戰爭的元兇之一,我要用他的玉,來還這些因為戰爭而失去一切的人。」
「嗯。」我慢慢的吸了一口氣,「可是很危險。」
「我知道,但這是我盜賊最根本的道義,更可以說是,盜賊的職責所在!」
盜賊的職責所在嗎?
職責所在?這句話,怎麼這麼熟悉?好像剛剛才聽過?
「嗯。」
「所以,請替我鑄劍。」青蛙低頭用力鞠躬。「以您的手藝,一定能打造出一把讓我武藝大幅提升的劍!」
請您,替我鑄劍。
因為,這是我盜賊的職責所在!
※※※
那一晚,當劍僮替我端來了一杯涼茶,她忍不住低聲問:
「師父,您還好嗎?」
「嗯。」我沉默。
「師父,您真的要替阿龍叔叔和青蛙叔叔鑄劍嗎?」劍僮鼓起勇氣,終於把內心的疑惑給說了出來。
「為什麼不鑄?」
「因為,您若是將阿龍叔叔的劍鑄得比較強,那青蛙叔叔就危險了;反之,若您在青蛙叔叔的劍上下工夫,那阿龍叔叔就可能喪命。」劍僮語氣激動,「所以,師父,求您別鑄了吧!」
「別鑄了嗎?」我看著手上的那兩塊礦材。
一塊是要給阿龍,一塊要給青蛙,以我對這兩人性格的了解,武藝的熟知程度,我的確可以打造出兩把大幅提升他們實力的劍。
但,兩邊越強,就越可能危及雙方性命。
「嗯。」我吸了一口氣,牙微微一咬。「但,我會鑄。」
「鑄?」
「劍僮,」我苦笑。「應該說,如果我要保住這兩個渾小子的命,我非鑄不可啊。」
※※※
一個月後,無論是阿龍或是青蛙,都拿到了自己的劍。
然後再一個月,貪官與張嶔來了,他們大張旗鼓,表面上是救濟貧民,私底下卻向地方官大力勒索,而羊毛出在羊身上,地方官有朝一日會把這些錢財,再從貧民身上挖回來。而等待已久的青蛙,也出手了。
一開始,貪官睡醒時,發現門邊出現了一塊竹片。
上面刻著,「饕之玉佩,我三日後來取。」
貪官驚疑,這人是誰?竟然可以無聲無息的在門邊掛上竹片。
然後第二天,這竹片又掛了上來,而且這次不是在門外,而是在床腳,在貪官腳邊的床腳。
上面寫著,「饕之玉佩,我兩日後來取。」
第三天,當貪官驚恐無比,不斷提升守衛的人數,竹片還是出現了,而且還是竟然直接出現在貪官的枕頭旁。
上面寫著,「饕之玉佩,我一日後來取。」
連續三日,盜賊都肆無忌憚的將竹片放到自己的房間,讓貪官大為驚恐,他找來張嶔與阿龍,痛罵了一輪。
阿龍表情堅硬如鐵,倒是人稱惡官差的張嶔露出沉思的表情。
「報告長官,盜賊如果連三日都可以進到房間,而不被我們發現,為什麼不在第一天就動手拿玉,要不斷的透過竹片預告?」張嶔有著一雙讓人膽寒的鷹眼,心思更細密到讓人害怕。
「你這豬腦!他當然可以拿走,只是為了示威,為了讓我害怕!懂嗎?給你們三天還抓不到這混蛋!」貪官怒吼,「我還要你們幹什麼?」
「是嗎?」張嶔鷹眼瞇起,似乎在思考著什麼,這時,張嶔發現了阿龍正拿起了紙條,左右端詳著。
「阿龍,你身為地方官差,這裡的盜賊你一定最清楚,你有什麼看法?」
「污點。」阿龍把竹片拿到了貪官和張嶔面前,「每個竹片都有小小的污點。」
「污點?」張嶔皺眉。
「對,」阿龍表情剛硬,「這也許就是線索。」
張嶔那雙鷹眼閃爍不再說話,而貪官先是一愣,又繼續,因為他不懂阿龍的意思。
阿龍沒有明說,因為現在的把握只有三成。
剩下的七成,就要看青蛙後續的行動了。
※※※
第三天過去,奇怪的是,玉墜並沒有被拿走,貪官一早起來,發現玉墜還在身上,他開心的笑著,正準備下床時,腳踩到了一個竹片。
上頭寫著,「多謝賜玉。」
貪官眉頭緊皺,正要努力理解這竹片含意之時,他聽到了門外傳來騷動。
帶頭的,是張嶔。
「報告長官,市場那頭有個男人,正在公開賣玉。」張嶔一到貪官面前,便單膝跪地。
「賣玉?」
「是,」張嵌表情嚴肅,「賣的正是饕玉。」
「一模一樣嗎?」貪官心頭一緊。
「據官差回報,是一模一樣。」張嶔如老鷹般銳利的雙眼,由下往上,凝視著貪官。「而且根據官差回報,那人還大肆宣傳著,說自己已經預告了三天,給了我們這麼多時間防備,但玉,還是被他偷走了。」
「真的?所以那些竹片真的是他放的?可惡!玉,玉真的被他偷走了!可惡,他有能耐放竹片,肯定也有能力把玉拿走!」貪官氣到全身發抖,「那我胸口的這塊,只是……只是假的囉?」
「……」張嶔那如同老鷹般的銳利眼睛,直勾著貪官。「那請示長官,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該怎麼辦?」貪官全身顫抖著。「那盜賊可以輕易在晚上放竹片,可以盜走饕玉,可怕的是,一定也能拿下我的頭顱!張嶔!你去殺他!」
「我去殺他?」
「是啊,順便把玉搶回來!你不是號稱是最可怕的官差嗎?你的劍不是都染著劇毒嗎?殺一個自以為是的盜賊,應該不成問題吧?」貪官恐懼此刻轉變成了憤怒的殺氣。「對吧?」
「您……確定要我離開您身邊……去殺那個盜賊?」
「當然!你問這什麼廢話!」
「那,屬下就去囉。」張嶔慢慢往後退,然後退離了貪官的房間,只是,在張嶔回頭的那一瞬間,貪官沒有發現的是……
張嶔臉上那抹識破一切,詭異無比的冷笑。
※※※
張嶔帶了幾個官差,去市場追逐那個賣玉的人,那個賣玉的人見到張嶔出現,立刻展現極為狡猾的身手,鑽入了人聲鼎沸的小巷中,與張嶔等人展開了一場追逐戰。
不過,就當張嶔奉命去追逐盜賊時,有一個人卻完全沒有動,他仍然待在貪官的身邊。他,當然是阿龍。
「九成把握,這是青蛙親手佈的局,很像,很像他會幹的事。」阿龍的腰際,此刻佩著兩把劍,一邊是自己慣用的舊劍,一邊是由我親手打造的新劍。
新劍透過我的雙手,威力不只大幅提升,更因為阿龍與青蛙太熟悉彼此,這種突如其來的新兵器,絕對會對對方造成巨大震撼。
這樣的震撼,往往就是實力相當兩人決定勝負的關鍵。
阿龍握住了劍,深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他等待的人影,現身。
這身影一縱一躍,每個動作都訴說著相同的訊息,快速、爆發力、強韌,還帶點狡猾。這身影快速逼近貪官附近,而貪官附近的侍衛才想要抽劍抵抗,就被青蛙左一腳,右一腳給踢倒,幾個來得及拔劍的,卻也被青蛙用劍快速擊倒,青蛙不傷人性命,但也不手軟,不到一會,地上就躺滿了哀號不斷的官差。
然後,青蛙終於與貪官面對面。
「你,你就是那個盜玉的人?」貪官以往的官威沒了,取而代之的,是面對死亡的恐懼與卑微。
「是,就是我連寫三天的竹片,說要拿你的玉。」青蛙笑。
「你已經拿到了玉,為什麼,為什麼還要回來?」貪官嘴唇發白,「難道,你要來拿我的性命?」
「錯了,」青蛙繼續笑著,「我並沒有拿你的玉。」
「啊?」
「你的玉,一直在你身上。」青蛙剛說完,忽然手一晃,手上的劍鋒,不偏不倚的勾住貪官串玉的繩子,順勢把玉撈回了青蛙的手上。
「那,那,你為什麼會在市場賣玉?你明明可以把竹片放在我的耳邊,你早就可以拿玉了啊!」
「我在市場賣的玉,是假玉。」青蛙咯咯的笑著。「真正的目的是要把張嶔等高手引離你的身邊,以便我……盜取真的玉!」
「可是,你每天晚上都放竹片,不就表示,你早就可以盜取饕玉了嗎?」
「這部分,就是機密了啊。」青蛙大笑,轉身,然後用力一蹦,展現他盜賊的本色,離開了貪官。
只是,青蛙雙腳才踩上屋頂的磚瓦,忽然,背後一陣寒氣湧現。
劍?
青蛙頭微微一側,驚險避過這一劍,然後手一迴,手上的舊劍也跟著吐了出去。
雙劍交鋒,火花中,無論是青蛙與阿龍,都確認了彼此的身分。
「好樣的,果然是你,青蛙!」阿龍面容嚴肅,「這次盜玉的手法,細膩而充滿創意,果然像你所為!」
「你也不賴,竟然沒有跟著那個傻張嶔去市場追那個假貨?」青蛙笑,手上的劍迴出一個銀亮的半圓,最後劍鋒直指阿龍。「難怪七八年了,我始終沒辦法徹底甩掉你,你果然不是笨蛋。」
「但七八年的恩怨,今天應該就會分出勝負了吧。」阿龍看著青蛙,左手微微握了一下那柄新劍。
這把劍,就是分出勝負的關鍵。
「同感。」青蛙也下意識的,抓了抓自己的新劍,然後鬆手。
這把劍,就是分出勝負的關鍵。
「動手。」阿龍一吼,手上的舊劍揮出,在空中舞出一個好美的弧,弧線的終點,就是青蛙的肩膀。
而青蛙嘴角揚起一個熟悉的笑,然後右手一挺舊劍,也是一個弧,由下往上,擊上阿龍的劍。
兩個人,兩把舊劍,在磚瓦稻草築成的屋頂上,繼續延續這場歷時七八年的廝殺。
他們都還沒拿出新劍,因為他們知道,現在還不是分出生死的時候,再等一下,一定會用到這柄新劍的。
※※※
這場廝殺,數千劍走過,始終維持著微妙的平手。
也許是因為七八年的時間太長了,也許是因為他們太了解彼此了,也許他們真的是實力相當的對手,所以兩個人的舊劍,無論是攻擊、防守、突襲,甚至是出現了破綻,都被對方輕易識破,然後鬥成了一個平手。
不多不少,恰恰好的平手。
「快投降吧,阿龍,我看到你的敗象囉。」在劍雨之中,青蛙保持著那嬉皮笑臉的輕鬆。「你看看你,這八年間你沒抓到我,就註定今天也殺不死我啦。」
「哼。」反觀阿龍,沒有青蛙的活潑輕佻,卻沉穩如山,他一劍一劍的揮著,在劍雨中同樣處變不驚,「這八年來,我也破了你的竊盜詭計好幾次。」
「是啊,那次劫糧車,你看破我安排在路邊的假輪印,還不錯。」青蛙閃過幾劍,手上的劍一竄,反擊。
「你上次直接走到王府拿玉,倒是讓我失算了。」阿龍的劍橫擋,架住了青蛙的劍。
「我上次搶臭地主的馬那次,你做的有點過分了,竟然拿馬糞堵我,害我臭了好幾天。」青蛙哼的一聲。
「我也臭了好幾天,不過三年前那次,你用小女孩騙走侍衛的詭計,實在糟糕,」阿龍皺眉。「你不怕小女孩因被遷怒而受傷嗎?」
「我把那小女孩保護得很好,要不是你出面,那個詭計會被識破嗎?那小女孩肯定不會被發現。」青蛙說著說著,嘴角不禁微微浮出一個笑。「不過還好,就算我沒偷到東西,至少那小女孩平安無事。」
「如果你害到小女孩,我肯定不饒你!」說著說著,阿龍的臉上,也悄悄出現了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微笑。
「我知道啦。」青蛙臉上掛著淡淡的笑。「那今天,我們終於要分出勝負了?」
「當然。」阿龍語氣肯定。
「好像差不多了。」
「是啊。」
也就在此刻,天空一朵雲恰恰遮住了太陽,讓青蛙與阿龍的眼前亮度,同時暗了下來。
這一暗,代表是勢均力敵的比劍中,最關鍵的「變數」,變數出現,就是雙方施展最後絕招,最佳且唯一的時機。
「看清楚喔,我的絕招來了。」青蛙的左手,來到了自己的腰際,用力握住了新劍。
「你才看清楚,我的絕招才強。」阿龍的左手,也來到了自己的腰際,也用力握住了新劍。
新劍對新劍,兩人繼續保持驚人的默契,竟然想在同一個時刻使出殺手鐧。
然後他們同時抽出新劍,就要施展最驚奇殺著的同時,他們卻同時愣住了。
因為他們赫然發現,他們手上的劍,與對方手上的劍,竟然……
一模一樣。
但也在這瞬間的驚奇之後,另一個可怕的驚奇陡然降臨。
一個黑影,以驚人的速度,快,猛,強悍,飽含邪氣,突然竄到阿龍與青蛙兩人之間。
「啊?」
「啊?」
阿龍與青蛙只來得及低呼一聲,他們的腦門,就同時被那隻黑影的大手攫住。
「咯咯,這叫做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啊,」那黑影武功好高,再加上趁人不備,竟瞬間制伏了阿龍和青蛙兩人。「最後的得利者,肯定會是我……惡官差,張嶔啊!」
※※※
時間,倒退回一個月前。
當時青蛙依約來取劍,他拿到了我鑄的劍,先是訝異,然後又露出驚喜的表情。
「好劍,鑄劍師父,這幾年來我天天來看您鑄劍,果然沒錯,您的技術實在太好了。」
青蛙輕輕揮了幾下這柄新劍,表情極為滿足。「這把劍好順手啊,我的所有習慣,武功招數,透過這把劍,肯定能發揮出超出以往的威力吧!」
「在你帶走劍之前,我有句話要說。」我看著青蛙。
「鑄劍師父,請說。」青蛙肅然起敬。「寡言的您要說話,肯定要聽。」
「這柄劍的鑄法,算是特別,我稱作左右雙劍,同一塊礦材,前面大半段都採用完全一模一樣的工法,一直到要出爐之前,才將這礦材分成兩塊,並分鑄成兩劍。」我慢慢的說著,「兩劍在爐中宛如雙胞胎,相依相生,不分彼此,直到成劍時分開,故稱左右雙劍。」
「所以我的劍是左右雙劍中的一劍?」
「是。」
「那另一把劍在哪?」
「在另一個地方,也許有天你會碰到。」我淡然一笑。
「我會碰到……」
「但記住一件事,左右雙劍合則威力絕倫。」我慢慢的說著。「一旦對決,絕對是屍骨無存。」
「鑄劍師父,」這時,青蛙忽然抬起頭,雙眼清澈,看著我,「這把劍無論是重量或是形體,對我而言,都是完美無缺,所以還有一個人……也和我一樣適合這把劍嗎?」
「呵呵。」我只是淡淡笑了,然後轉身走回劍寮。「是啊,這世界,就是這麼巧啊,有個人,真的和你一樣適合這把劍啊。」
※※※
同樣的地點,稍晚時間,我將劍交給了阿龍,並且說了相同的一件事。
「左右雙劍合則威力絕倫,一旦對決,就是屍骨無存嗎?」阿龍喃喃說著。「那鑄劍前輩,那雙劍何時需要合體呢?」
「會有機會的。」我慢慢的說著,「你們一定會有機會,讓雙劍合璧的。」
※※※
時間,拉回到現在。
惡官差,張嶔,以高絕的武功加上趁人不備的偷襲,一口氣制伏了阿龍與青蛙。
「臭張嶔,你幹嘛連阿龍都要殺?你們不是自己人嗎?」青蛙的腦門在張嶔的爪下,絲絲寒氣從頭上滲了下來,青蛙明白,這張嶔爪上練的是陰寒的功夫,只要他的爪子一下去。就算腦袋不破,寒氣入了腦,下半輩子不殘也瘋了吧。
「自己人?我想你們都搞錯了吧。」張嶔獰笑,「這塊饕玉價值連城,可是連我都想要啊。」
「啊?」青蛙和阿龍同時低呼。
「我只要把你們當場斃在這裡,再神不知鬼不覺的盜走玉,然後將你們的屍體處理掉,讓所有人都找不到你們……所有人會怎麼想?」
「啊!」青蛙與阿龍何等聰明,頓時懂了。「你要嫁禍給我們?」
「地方官差與地方盜賊聯手盜玉,然後逍遙法外,這劇本很合理,不是嗎?」張嶔笑著。「親愛的地方官差阿龍,和地方盜賊……你叫青蛙,對吧?」
「可惡!」阿龍咬牙,「你不配當官差!」
「你連當盜賊都不配!」青蛙接口。
「哈哈,」張嶔雙手微微發勁,詭異的寒氣,順著掌心流到了青蛙與阿龍的腦門,讓他們立刻打了一個寒顫。「你們雖然一個是官差,一個是盜賊,但講話倒是很像啊。」
「哼。」
「而且不只如此,你們自己沒發現嗎?我剛剛躲在一旁看你們對決,更發現你們不只說話像,武功招數、力氣長短,甚至是攻防的邏輯,都很像,難怪官差能識破盜賊的招數,但卻始終抓不到這個盜賊。」張嶔一邊說,手上的寒勁越下越強,阿龍與青蛙的臉色也越來越慘白。
「哼。」
「也因為這樣,你們才會鬥得旗鼓相當,讓我有機可乘,如果我與你們其中一個單挑,肯定要費上一番工夫吧。」張嶔越笑手上的寒勁已經逼近了頂峰,接下來,他的五根指頭只要一合上。青蛙與阿龍的腦袋,肯定當場破裂。
「哼。」
「不過最有趣的是,你們兩個不只是個性像,武功像,邏輯像,連拿的劍,竟然都一模一樣?咯咯,你們兩個是傻瓜嗎?是走到劍鋪中挑中了完全相同的劍嗎?真是太有趣了,」張嶔說到這,語氣微微一頓,忽然轉為陰冷。「現在就要把你們兩個這麼有趣的人給殺掉,還真讓我有點……捨不得呢!」
完全相同的劍?
這句話,被寒氣蝕腦,已經幾乎放棄生存希望的青蛙與阿龍,同時睜開了眼。
他們看著彼此。
這一剎那,他們明白對方都想到了一句話,那個鑄劍師曾經說過的話……
「左右雙劍,同礦而鑄,同爐而生,分則屍骨無存,合則……」
天下無敵。
※※※
然後,阿龍握住了新劍,嘶吼,猛力揮動。
「你以為這個狀況下,你還能傷我嗎?」張嶔冷笑,正要一腳踹開阿龍的劍,但接著卻發現……劍不是朝自己揮來!
劍的走向詭異,竟然朝著青蛙而去,但青蛙的新劍也同時揮開,兩個人的劍,幾乎要碰撞時,卻驚險萬分,默契十足的錯開。
「這是什麼?」張嶔感到背脊微微一涼,在他的瞳孔上,倒映著的是又亂又美的銀線。
銀線,是這兩把劍,正在瘋狂亂舞,舞出數十條糾結混亂的銀色弧線,但偏偏沒有碰到彼此半點。
這是什麼?這樣的雙劍劍法,怎麼可能出自於兩個人之手?這應該是同一個人左右手各持一劍,苦練二十幾年後,將自己逼到極限之後,才可能完成的極致之舞啊!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出現在兩個人手上,而且這兩個人不但不是好友,還是……鬥了七八年的死敵?
張嶔看著眼前驚心動魄的雙劍美景,他感到背脊不斷的滲出涼意,因為他知道身為一個劍客,在一場以劍為名的對決中,最害怕的一件事是什麼?
就是完全看不透對方的武功招數!
完完全全,看不透對方的招數!
「雙爪,給我下去,把這兩個人的腦袋,給我當場爆掉!」張嶔狂吼,他已經催到了極致的寒爪,用力一抓,這是他最後一搏了,因為他必須比雙劍之舞更快,不然他知道,死的人絕對是他……
絕對是他……
只是,不幸的是,死的人,還真的是他。
死的人,是這個叫做張嶔的,惡官差。
※※※
雙爪下得快,但卻沒有快過極致癲狂的雙劍之舞。
因為雙劍兩條銀線突然交合,劃過了張嶔的雙爪,雙爪齊腕斷。
然後兩條銀線繼續交纏前進,宛如一條憤怒螺旋,貫穿了張嶔的胸口,銀色中多了鮮豔的紅,美,但也殘忍。
惡官差,張嶔,總算再也不能作惡了。
※※※
後來,張嶔的屍體被貪官的官差們發現,他的手心還抓著饕玉。
看到這畫面,所有人都明白了,張嶔想要盜玉,但沒盜成,沒盜到玉就算了,以殺人寒爪著稱的雙手,還被雙劍一起劃斷。
那斷面之整齊,所有人都以為雙手是一起被同一把劍劃斷的。
不過張嶔的死,不只讓人明白了這惡官差的貪婪,更讓這貪官和他的部屬連夜打包行李,逃離了這個地區。
原因無他,因為貪官貪雖貪,笨歸笨,但他比誰都清楚,張嶔這隻惡狗的厲害,他會死得這麼徹底,表示這地區藏著一個更強的高手。
而且所有人看過了張嶔的屍體後,竟然連這個高手,是一個人用雙劍?還是雙人用劍?都搞不清楚。
於是,貪官怕得逃走了,他已經拿回了饕玉,不敢再留戀了,他如果想要在這鄉間作威作福,恐怕很快會步上張嶔的後塵。
貪官逃了,張嶔死了,鄉下,終於又恢復了本來的寧靜。
這樣的寧靜,是偶爾會有一個叫做青蛙盜賊施展各種詭計,偷走王府的寶物,還有一個叫做阿龍的官差,老是能識破青蛙的計謀,然後展開一場又一場的官兵強盜追逐戰。
熱鬧,但又寧靜的鄉下。
熱鬧,但又寧靜的官差與盜賊。
※※※
而那左右雙劍呢?
它們此刻正安靜的掛在我的牆壁上。
兩劍交叉掛放,像極了兩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老是互相吵架,互相打架,但別人敢欺負他們其中一個,兄弟就會合作,那可真是嚇死人的……天下無敵!
※※※
「師父,這對左右雙劍,青蛙叔叔和阿龍叔叔都不要了嗎?」劍僮看著牆上的雙劍,轉頭問我。
「沒有不要啊。」我拿鎚子,手上準備為隕鐵而生的工具,已經接近完成。「他們只是暫放在我這裡,說什麼……哪天有需要,會再來找我拿。」
「有需要?指的是什麼?他們要分出勝負的時候嗎?」
「呵呵,還包括,他們需要一起面對敵人的時候吧。」我笑。
「師父,你真的很厲害。」劍僮看著左右雙劍映著火光,發出幽幽的紅光。「真的好厲害。」
「幹嘛突然這樣說?」
「這種左右雙劍,同礦而鑄,同爐而生的鑄法,是你自己發明的吧,你真的好厲害!」
「還好。」我聳了聳肩。「因為我需要一對雙生兄弟之劍啊。」
「師父,我會記住這樣的鑄法,或許,有天我會超過你喔。」劍僮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光芒,我認得這樣的光芒,這是鑄劍師想出一種獨一無二鑄法的眼神,這叫做靈光一現。
「喔?妳要鑄雙生劍?」
「不太一樣。」
「哪裡不一樣?」
「我要鑄的,是夫妻雙劍。」劍僮慢慢的說著,眼中的光芒更熾熱了。「我剛剛想到了我們在隕鐵山上遇到的猙,像是這樣感情深厚的夫妻雙劍。」
「喔。」
「我會以您的技法為基礎,一樣同礦而鑄,一樣同爐而生,特性相反,宛如夫妻互補,會是最強的陰陽之劍。」
「嗯,陰陽互補啊……」我沉思了一會,才睜開眼睛,「沒錯,這樣的劍,也許比我的雙生之劍還要強喔。」
「而且其中一把劍,我還要以我自己的本名命名。」劍僮說到這,害羞中帶著些許驕傲。「呵呵,妳的名字,所以是……」我笑了一下。「莫邪劍嗎?」
「是啊。」劍僮紅著臉,笑了。「就是莫邪劍,然後另一把劍,應該就是我丈夫的名字……」然後,我伸出了手,揉了揉劍僮的頭,「傻姑娘,現在就連劍的名字都想好,會不會太早了,等妳先鑄出來再說吧!」
「呵呵,」劍僮任憑自己的頭髮被我揉亂,像是小女孩享受著老父的溫柔。
而我手心輕揉著劍僮的頭髮,我深信著,她一定可以的。
她一定能完成她的夢想,鑄出比左右雙劍更厲害的雙劍,一對叫做莫邪的夫妻雙劍,我很期待。
也許,這夫妻雙劍之名,還會超越我的魚腸雙劍,成為最經典的劍。
替我們這段鑄劍歷史,留下最美麗的傳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