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心有業障

謝崇華接到信後,準備去茂安縣找陸正禹,想和他一起去找找陸芷。哪怕希望渺茫,也得找到他們,「三弟也跟我一起去吧,多一個人手也好。」

正在洗刷鍋子的沈秀聽見,動了動耳朵,皺眉說道,「家裡怎麼能沒個男人,都走了,萬一有人來,多危險。」

齊妙說道,「沒事,娘,白菜長大了會看家了。」

「這也不行。」沈秀是同情陸家遭遇,可難不成以後陸家有事,她兒子都要幫扶了不成。聽說這次還借了一大筆錢給陸正禹,進京趕考的路費沒了,吃住錢也沒了,他倒還要貼上整個人去給他找妹妹,「離考試只有兩個月了,一來一回得耽誤多少時間,讓你弟弟去,你就留家裡看書吧。」

謝崇華已是無奈,勸道,「娘,我們家揭不開鍋的時候,我連紙筆都買不起的時候,是五哥借我銀子。如今他有難,我怎能不幫。」他又示意弟弟去收拾行囊,等天一亮就走。

謝崇意默了默,沒有動身,「娘說的沒錯,這一找不知要找到什麼時候。而且人這麼多,丟了一個孩子,哪裡有這麼容易找。不要再費力氣了。」

謝崇華愣神,看了他好一會,「三弟……」

語氣裡的驚訝謝崇意聽在耳邊,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說了不應當說的話,一時心有愧疚,這才起身,「我去收拾衣物。」

沈秀禁不住生氣,「做兄長的不疼著弟弟,反倒讓他不要唸書不要幫工,去找個非親非故的人。你要姓陸了不成?」她氣得不願理睬,繼續去洗刷鍋子。

齊妙拉了丈夫進屋,不讓他再聽母親斥責,「你明早還要趕路,先去睡吧,我去給你收拾東西。」

母親一責罵,謝崇華心裡也不好受,只是好友的事他是必須的幫的。齊妙見他愁眉,探手在他額間輕抹。那緊擰的眉頭才微微舒展開,也不知是不是近來總是擰眉,哪怕平展,也能看見隱隱皺痕。這幾日他總是在沉思發呆,問他在想什麼,卻說沒什麼。

實在很反常。

她開門走出房間,婆婆已經洗完鍋進廚房去了。她微微皺了皺鼻子,也進去裡頭。

沈秀一見她進來,急忙說道,「快出去,不是聞不得這油煙味嗎,小心又吐了。」

「已經沒事了,娘不用擔心。」齊妙走到一旁要幫她放碗筷,又被沈秀奪了過去。她問道,「這種事讓刑嬤嬤做就好。」

什麼都打發刑嬤嬤去做,惟獨碗筷和做菜不願讓她多碰。齊妙已疑惑很久了。

「她上年紀了,怕不乾淨,這種吃的東西還是得自己洗才放心。」沈秀邊說邊放好碗筷,又說,「你也是,方才就該勸著你丈夫,讓他別去,都要考試了……」

齊妙說道,「平時五哥幫我們這麼多,要是二郎這個時候不幫著,別人會罵他忘恩負義的。而且,幫人等於積德,是在給孩子攢福呢。」

沈秀仍有不滿,「可考試……」

「二郎向來做事穩妥,肯定早有想法和安排,母親不理解二郎,說話著實是重了些,二郎素來孝敬您,方才見他,難過著呢。就算離家去找人,也不安心的。」齊妙和她處的久了,知道婆婆的軟肋是什麼。越是和她硬來,她就越拐不過彎。順著她的意思去說,去勸,倒是能將她說通。

沈秀細想方才罵的話,好像也確實重了些。她也不願兒子被人罵忘恩負義的,想了想歎道,「那你去和他說,為娘不怪他了,讓他……早去早回。」

齊妙答應一聲,「三弟也還是別去了,我找個人替他去。」

沈秀聽後更是高興,「這敢情好。」

勸服了母親,謝崇華才覺心裡舒服了些,翌日一早,就和齊家來的三個下人一起前往茂安縣,去找陸芷。

&&&&&

謝崇華走後,齊妙就回娘家住了。因親家是大夫,吃住也好,沈秀沒有多言。

女兒回來,齊夫人自然更是高興,倒是齊老爺說道,「畢竟已經嫁了,還是少回娘家吧,省得外人說閒話。」

但說歸說,有齊夫人擔著,齊老爺也沒多說什麼,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轉眼已過二十天,齊妙都來回跑了兩趟,仍是不見丈夫歸來。雖然有來信,但分別太久,心中掛念。這日回了夫家,見羊圈多了一頭羊,彎身看看,是公羊。立刻恍然,看來是要配種了。她摸摸羊腦袋,「咩咩,你也要生小羊,做娘了。」

羊的孕齡普遍是五個月,如果這次配種順利,那在她坐月子的時候,咩咩就生小羊了。想著想著,竟是覺得她腹中孩子要有個伴了,感覺實在奇妙。

六月下旬,已到收割的日子,日頭火辣鋪灑大地,望向遠處烈日下金黃稻田,好像掀起熱浪般。看得齊妙連門都不想出,可坐在屋裡仍舊很熱。聽見門開的聲音,以為是小叔子回來了,從窗戶探頭看去,見了進來的高個年輕人,面染桃紅歡喜,「二郎。」

謝崇華剛進大門,就聽見妻子喚聲,抬頭看去,只覺她肚子又大了一些,忙上前扶住她,「不要跑這麼急。」

「高興。」齊妙想到他此行目的,收了歡喜,低聲,「找著了麼?」

謝崇華搖搖頭,略有為難,才道,「五哥他還在找阿芷,但帶著正行正尚不容易,又怕將他們也弄丟了,所以……」

齊妙如何不知他心思,已猜出他要說的話,「在外面麼?讓他們進來吧,天這麼熱。」

謝崇華感激看了妻子一眼,轉身去喚他們兩人進來。領他們進屋,倒了茶水來。齊妙從廚房拿了中午的剩菜剩飯來給他們墊肚子,「等晚上嫂子做頓好吃的給你們,想吃什麼?」

兩人搖搖頭,「什麼都行。」

爹娘沒了,妹妹走丟了,如今又離開了兄長,寄人籬下,他們不敢要求什麼。

只是這個模樣看得齊妙更是眼熱,多災多難的陸家,早些得菩薩庇佑,度過這劫難吧。

安頓好兩個孩子,謝崇華才回屋裡,和齊妙說這一個月的事。說著說著又歎道,「五哥已瘦得不成樣子,趕我回來,我勸他和我一同回來,他怎麼都不願意,說要找到阿芷。我看如果找不到阿芷,五哥要一輩子自責難安了。」

齊妙也跟著連連歎氣,倚著他的身體,不知如何安慰得好,「五哥不要你一起找,是怕耽誤你考試。如今看來,五哥沒找著阿芷,也無心思應試了。所以二郎更要沉下心來考試,你若他日能做官,人脈可比如今,甚至會比我們齊家更廣,到時候找人,才更容易呀。」

謝崇華也是這樣想的,點了點頭,準備靜下心考試。

屋外又有開門聲,兩人往那看去,是謝崇意回來了。

謝崇華從屋裡出去,謝崇意見了兄長,笑道,「哥。」末了又問,「阿芷找著了嗎?」

他搖搖頭,低聲,「正行和正尚要在我們家住下了,等會我去村裡喊兩個幫手,在後面蓋個小房子,他們隨我趕路累了,暫且在你房裡睡著。」

謝崇意沒說什麼,只是說道,「不如送到書院去吧。」

「他們如今不想去書院,等再過一陣子吧。」

「娘會罵人的……」

謝崇華擔心的也是這點,然而自己不收留他們,也無人會收留了,總不能一直麻煩岳丈家。陸家的事他們已跟著操心很多日,再不能讓他們幫了。饒是奔波一路疲累不堪,為了早點將房子蓋好,他還是動身去叫了村人幫忙。

沈秀在田里耕作至日頭沉落,這才提步回去。還在巷子裡就聽見叮叮咚咚的聲音,還在想鄰居是不是在蓋房子。誰想進了家裡,才發現有人進進出出,是從自己家裡傳出來的。她皺眉往後頭走去,發現長子回來了,正掄起袖子和四五個男子一起敲釘木板。

「娘。」一直站在一旁的齊妙忙上前叫她。

沈秀莫名道,「這是怎麼回事?」

齊妙遲疑片刻,跟她說了來龍去脈,聽得沈秀氣沖頭頂,拉了齊妙就出去,大聲道,「他糊塗,你也糊塗了嗎?我養大他們三個已經很不容易,如今又加兩個。還有你肚子裡的孩子還要不要吃飯了?」

「娘不用擔心這件事,我會送他們去鋪子裡幫忙,自己賺錢養活自己,只是住在我們家。正行正尚脾氣好,不會闖禍添麻煩的。」齊妙溫聲勸著,「他們剛沒了爹娘,總不能趕他們去大街上睡。多則一年,少則幾個月,等他們淡忘了這件事,我就送他們去別的地。」

「這也不行!」沈秀心結難開,「當初我拉扯三個孩子,除了他舅,誰幫過我們?憑什麼現在要我收留他們。娘不想撕破面皮,你現在就去同你丈夫說,送他們走,送他們走!」

齊妙見勸不動,唯有去和丈夫說。

謝崇華萬分為難,也去勸母親。奈何沈秀這回鐵了心,就是不樂意。想到自己往昔那樣辛苦,好不容易熬過來了,她再不願又苦回去。

勸了半日毫無進展,謝崇華唯有領著孩子去鎮上,尋了以前幫工的一戶可靠東家,讓他們暫時在這幫工,好歹有個住的地方。臨走時見兩人神色怏怏,眼有驚怕不捨,更是懊惱。實在放心不下,又將他們領了回去。

沈秀見他將孩子帶回來,再不多說,回屋關門生悶氣去了。

好友的事已讓謝崇華萬分操心,如今孝義難全,左右為難,更是夜不能寐。好不容易在凌晨睡著,又驚醒過來。一來二去,連齊妙也被吵醒了,困得腦袋迷糊,「怎麼了,二郎?」

他良久才道,「晚上從鎮子回來時,碰見舊友,他跟我說……柴德的娘病死了。」

齊妙想了想,才想起那柴母是何人,可不就是那個要殺自己丈夫的惡婦。謝崇華又繼續說道,「是我殺了她……」

齊妙愣神,「二郎?」

屋裡沒燈,外面烏雲遮蔽,也沒有月光照入,昏昏暗暗的,將他的臉都隱沒在黑暗之中,聲音聽來更是沉鬱,「那天我攔住要去柴家尋仇的五哥,誰想柴母拿了刀也要來找我們,正巧碰見,傷了我的手。五哥將她踹倒在地,許是年紀大了,傷了骨頭站不起來。她……她揚言要報復我們,要殺陸家的孩子,要對你和母親不利……我便拿了她的刀,砍傷自己的腿,在許知縣那狀告她要奪我性命……因為我怕她真的報復,之前去五哥家,差點就遭了柴家人毒手。可是如今想來……」

「二郎你沒有做錯。」齊妙聲音定然,心雖然在發抖,可卻字字清楚,「你沒有做錯,是她有錯在先。如果當時你們不還手,死的就是你們。她有殺你們的心思,等她回去,便會叫人來奪你們性命。你無害人之心,卻不得不有防人之心。你沒錯,沒錯。」

一連幾個沒錯,讓謝崇華很是意外。他一直不想和她提這件事,就是驚怕她覺得自己是個凶殘冷血狡詐的人。

齊妙也是生平第一次經歷這種事,可她真不覺丈夫做錯了,難道要等柴母真叫人來害了他們,再後悔當初為什麼不攔著她?防患於未然,斬草除根,似乎……也無可非議了。

謝崇華良心有愧,雖然無論後來怎麼想都是沒錯,可如果不是自己,那老婦也不會死,明明沒錯……為何卻這樣難安。只是得妻子體諒,總算是稍微心安了些。

「二郎。」齊妙輕抱了他的腰身,念聲,「明早我們去寺廟燒燒香,捐點功德錢吧。」

謝崇華攬著她,應了一聲。心卻好像被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侵入,可那種感覺他竟也是不抗拒的,哪怕是心中有愧,他也沒後悔這麼做。

夜色寂寥,心底也有什麼東西慢慢覺醒著,慢慢冒了尖,要長大成林了……

&&&&&

永安寺山上的鳥兒依舊鳴叫得歡喜,在枝頭間亂竄。綠林成蔭,將六月酷暑驅散了大半。

齊妙喜歡這個地方,因為這裡可以說是她和丈夫定情的地方。她挽著他的手一步一步往上走,想到往事便覺好笑,又是心疼,「我記得就是在這兒你接了我的荷包,然後被我娘誤會,被管家他們揍了一頓。」

說到那件事,謝崇華還歷歷在目,當時被裝進麻袋時,還以為自己遭了歹徒,「挨一頓打,換回一個媳婦,還是很值當的。」

齊妙抿嘴笑笑,「那再讓你挨一頓打,還願不願意換?」

謝崇華搖搖頭,「送來也不要。」

到了佛門境地,好似雜亂的心緒也開始平復下來。齊妙聞不得煙火,便在外面涼亭坐著。謝崇華一人進了大殿,看著滿殿神佛,一一叩頭敬拜。聽著撞鐘輕叩,陣陣鐘聲縈繞大殿,終於得了安寧。

將所有不安都留在這裡,隨著煙火散去。

將所有的罪孽都放下,得心中一片淨土。

齊妙在涼亭坐了小半個時辰,又摸了摸肚子,轉眼之間,再過三個月就要生了,不知不覺就過去半年光景,仍覺神奇。婆婆現在已經去找她坐月子時要洗澡的青草藥和姜葉子了,給孩子洗澡的草藥也都晾在了屋簷下。蒸好了米酒,準備好了孩子穿的小小衣裳。

婆婆很是疼愛這肚子裡的孩子,只是總念叨著「我的孫兒,我的孫兒」。齊妙問她若生的是孫女怎麼辦。婆婆就變了臉,讓她不許烏鴉嘴。

想著,她又撫起肚子來。夫君和她不在乎裡頭到底是男是女,只是婆婆如今的態度……她也期盼是男孩,這樣婆婆高興,自己的爹娘也安心,反正橫豎生的什麼她都喜歡。以後再生女兒不遲,而且哥哥帶妹妹也好。

想得入神,又聽一聲鐘聲響起,她抬頭看去,丈夫已經出來了。她站起身,目光柔柔往那看去。日光下的謝崇華,臉色仍舊有些蒼白,只是眼底的迷茫和渾濁,似乎已被這鐘聲驅散。

丈夫是個豁達人,心結解開,就不會多想了。她鬆了一氣,笑靨重見,「二郎。」

「妙妙。」謝崇華心緒平復,已然想通。有時候以惡制惡,並不是什麼錯事。反倒是明知會火燒自己,仍不將那火苗掐滅,才是真要讓人後悔的事。日後不以惡欺善,才是他應堅持的。

兩人下山後買了一吊豬肉和兩條鮮活的魚,回到家中,裡外都收拾得乾淨。齊妙好奇道,「嬤嬤不是告假回家了麼,娘收拾的?」

許是裡頭的人聽見動靜,一會沈秀從廚房出來,說道,「是陸家那倆小子收拾的。」

「他們人呢?」

「在那小屋子待著呢。」

那小屋子還沒鋪好茅草,這種天氣在那待著該有多熱。謝崇華知道他們是怕多走動惹母親不滿,真是乖巧得讓人心疼。他過去將他們叫了出來,讓他們在院子籐架下坐著,納涼也好,發呆也罷,都不許他們再回屋裡悶著。

齊妙去拿了乾果放他們手上,溫聲,「將這裡當做家,不要拘謹。」

兩兄弟相覷一眼,皆是沉默。家?何處是家?有爹娘的地方才是家呀……

可他們知道,他們已經沒有爹娘了。

謝崇華怕母親鬥氣得連他們的米也不放,便進廚房去瞧,揭開蓋子發現米飯還是煮了他們份的,這才安心。沈秀知道他在想什麼,瞧了一眼說道,「娘還沒絕情到那種地步。」

他笑道,「娘的心腸當然是好的。」

沈秀沒接話,一會又道,「倒是奇怪了,你姐上月走的時候說這個月會來,怎麼現在六月都要過了,還沒來,該不會是有什麼事吧。」

常家沒什麼事,只是謝嫦娥近來身體不適。常宋是巴不得她身體不方便,那就不用被長輩趕著去謝家吃苦。那床板睡一晚腰骨得痛上三天,他可不樂意去受苦。這晚同朋友喝高了,摸錯了房間,跑回主臥躺下。半夜旁人動來動去,惹得他好不氣惱,喝聲,「不要動。」

謝嫦娥不敢再動,只是實在不舒服,便想出去。跨過他的身要下床,那長髮撩了常宋的臉,惱得他一扯。謝嫦娥吃痛一聲,從床上滾了下去。本是輕摔,卻一時疼得站不起來。

屋外的下人聽見動靜,敲門進來,見少夫人躺在地上喊疼,少爺卻無動於衷。暗暗唾棄,便去扶她。可左看右看沒看出什麼毛病來,少夫人卻還是說疼,唯有去告知老爺夫人。

常老爺和常夫人夜半睡得更熟,被驚醒了心中氣惱,讓管家去請大夫,又睡下去了。

睡得迷迷糊糊,門又被急敲,比方才敲的更急,惱得常老爺怒聲,「吵什麼?」

門外聲音一頓,末了大聲道,「方纔大夫替少夫人診了脈,是喜脈啊。」

這一句可將兩人都從困意中震醒,隨手拿了件衣服就要過去。常夫人忙攔住他,「作死呢,大半夜去兒子兒媳房裡。」

常老爺忙推她,「你快去瞧瞧,瞧瞧。」

常夫人當然也急,自己就這一個兒子,添了一妻四妾,卻沒一個懷上的。惱得丈夫都想納妾再生個兒子延續香火了,她怎能不急。跑到兒子房裡,屋內下人就跟她賀喜。一聽半夜請大夫的緣故是兒子將兒媳踹下床,當即往兒子腦袋上拍了一巴掌,「你兒子還在肚子裡呢,以後老實些。」

要是換做平時,常宋早就氣得跳起來。現在可不,坐在謝嫦娥一旁笑嘻嘻說道,「我就說我是有兒子的,今後那些朋友是再嘲笑不了我了。」

男子無後,哪怕是能夜夜笙歌,又哪怕是整夜金槍不倒,可沒有自己的種,就會被人嘲笑成無種之人。這對男子來說是奇恥大辱,如今終於是可以揚眉吐氣了。

滿屋人都在歡喜高興著,唯有謝嫦娥心中有事,附手在肚子上,驀地想到那日朝陽未升忘卻禮義廉恥的凌晨。忽然手一抖,狠狠掐斷這個念頭,這孩子定是丈夫的,而不是別人的。這孩子會姓常,哪怕……哪怕身體流的不是常家的血,也是一輩子姓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