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斑鳩走到阿蟲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自從喬以安從蟲子堆裡把他撿回來,老斑鳩還是第一次取得和阿蟲近距離接觸的機會,他伸出指尖,在阿蟲的身上小心翼翼的戳了一下,他還沒有忘記上次阿蟲在他的手背上輕鬆一彈的教訓。
入手清涼光滑,果然,和金屬一樣的質感。
老斑鳩點了點頭,回過頭,對著黑貓吩咐了一聲,到了這個時候,一幫大兵們也看出了端倪,回想起當初阿蟲在星蟲們的瘋狂攻擊下完好無損的樣子,真相漸漸浮出了水面——這個傢伙,是蟲族的變種?
只是他們日夜與蟲族為伴,對於蟲族的畏懼心理卻是比正常人要少的多,所以一個個好奇大於吃驚,非但沒有散開,反倒都圍了上來,睜大眼睛,看起了熱鬧。
黑貓很快跑了回來,一手端了盤香氣四溢的炒雞蛋,金黃色的炒蛋在晶瑩剔透的白瓷盤子裡異常可愛,這在兵站絕對屬於奢侈品了,平時大家吃的都是合成營養物質,雖然口味眾多,口感卻不大好。
他另外一隻手則是乾脆的端了一口鐵鍋,黑漆漆的,上面零落的濺著油漬,一看就是這傢伙偷懶,炒完雞蛋連鍋都沒刷。
老斑鳩接過黑貓手裡的盤子和鐵鍋,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阿蟲前方一米處,隨後示意喬以安放開阿蟲。
阿蟲嗷的一聲撲了上去,一把摟住了鐵鍋,張開大嘴,一排潔白的牙齒已經咬住了鐵鍋的邊緣,突然又想起了什麼,抬起頭,怯生生的看著喬以安,隨後戀戀不捨的放下鐵鍋,慢吞吞的踱到了炒蛋面前,一張可愛的臉立刻皺成了包子樣,可憐兮兮的看著喬以安。
他的反應實在是鮮明無比,兩相對比,高下立現,丫的根本就是一食金動物以前看他不喜歡吃人類食物,只當是他挑食,對於粥飯無愛,今天一看,他根本就是只喜歡吃金屬果然空有人的外形,骨子裡還是徹頭徹尾的蟲族!
阿蟲小心翼翼的看了半晌,見喬以安沒有舉起他熟悉的右拳,嗷的一聲,刷的一下放下了手裡的炒蛋,興高采烈的撲向了一旁的鐵鍋。
汪海大吼一聲,同樣撲了過去,這可是他成為機士的關鍵道具,怎麼能成為蟲子的口糧老斑鳩等人看的滿頭大汗,擦,簡直是要錢不要命啊,內可是能生生咬下金鐵的牙口,這和用血肉之軀去堵槍眼也沒啥差別了。
阿蟲嘴巴一頓,在距離汪海的手指一厘米的地方停住了,果斷的扭過頭,委屈的看著喬以安,吐出了他此生的第二個人類單詞:「臭」
眾人:「……」
老斑鳩一瘸一拐的走上前,拍了拍汪海的肩膀,示意他站到一邊去,隨後彎下身子,笑瞇瞇的看著阿蟲,指著鐵鍋道:「臭」
又指著炒雞蛋道:「香」
阿蟲一雙銀灰色的眼睛定定的看著他,紅通通的嘴巴撅起,對著老斑鳩吐出了第三個字:「呸」
老斑鳩:「……」
眾人指責的目光一起投向了喬以安,看吧看吧,這就是暴力教育失敗的典型好好一個孩子就會朝人吐口水了喬以安眼皮垂下,臉上平靜無波,大步的走到了阿蟲面前,蹲在了老斑鳩的旁邊,用手指彈了彈鐵鍋,聲音清越,瞬間吸引了阿蟲的注意力,她右手成拳,在阿蟲眼前一晃而過。
接著,喬以安的食指果斷伸出,指向了一旁的炒蛋。
阿蟲牙齒死死咬住下唇,定定的看著喬以安,一雙銀灰色的大眼睛再次霧濛濛,半晌,心不甘情不願的放下鐵鍋,端起了炒雞蛋,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
一干人等盡皆無聲,靠,這年輕的少尉真他媽的凶殘明擺著是逼著老虎吃草啊啊
每個人都在心裡掂量著自己和老虎的份量,天平一點點的向著老虎的方向傾斜,答案呼之欲出,以後還是老老實實的聽話吧阿蟲這個食金動物被逼著吃草也就罷了,他們不過是普通人類,要是被逼著吃鐵鍋——
想想都他媽的悲劇啊
喬以安森然的聲音在眾人耳邊響了起來:「今天開始,看好所有金屬製品,他既然能吃人類食品,說明完全可以用人類食品代替金屬。」
黑貓等人盡皆用同情的眼神看著阿蟲,這傢伙雖然是異類,卻比他們慘多了——一輩子吃草的老虎喬以安頓了下,加重了語氣:「如果他把公共澡房啃了,你們以後就只能洗汗水浴了,如果他把廚具都消滅了……」
後半句她沒有說完,這種欲言又止的話讓人的想像瞬間飛騰——沒有廚具?那不是要吃生食了?
一想到那些本就難以下嚥的合成食品要生著吃,每個人的胃裡都下意識的泛起了酸水,一股嘔吐的慾望從喉嚨深處咆哮著爬了出來。
眾人看向阿蟲的眼光迅速轉變,從方纔的同情變成了高度警惕——這廝根本就是打入我方內部的高級奸細吧一想到以後吃不好睡不香,二十四小時要盯防一隻胃口相當好的蟲族,黑貓等人盡皆鬱悶至極。
士兵們情緒低落的樣子一個不漏的落入了喬以安的眼中,她瞇起眼,沉聲道:「你們自行編班,十人一班,輪流值班,正好練練你們的警戒心。」
士兵們一凜,下意識的站直了身體,齊聲應了一聲。
老斑鳩奇異的看著喬以安,這名年輕少尉真是一個天生的軍人,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居然還能借勢使力,隨隨便便的就成了一個訓練項目喬以安板起臉,陰冷的看著士兵們:「雖然你們當中第一的可以操作一次機甲,但是,必須達到我定下的及格線,你們還不去訓練?」
士兵們轟然散開,只留下苦兮兮的捧著盤子的阿蟲,他瞄了一眼喬以安,悄無聲息的抓起一塊雞蛋,遠遠的丟開,臉上露出了一個興高采烈的笑容。
這個笑容被老斑鳩準確無誤的撲捉到,他的眉頭緊緊皺起,從這兩天觀測到的情況看,王蟲,分明是蟲的體質,人的外形。
但是從他的各種情緒反應來看,卻又和人類的幼兒一般無二,愛撒嬌,愛鬧,喜歡的東西不肯撒手,不喜歡的東西打滾耍潑的不要。
喬以安拿起鐵鍋遞給了一直在一旁用渴望的眼神盯著它的汪海,後者在阿蟲一臉的羨慕嫉妒恨中,抱著鐵鍋,撒丫子跑掉了。
老斑鳩登時無語,看來食物果然是人類進化的一大動力啊,看看,這出生兩天的小王蟲都能表達如此複雜的情緒了。
喬以安低下頭,看著落落寡歡的阿蟲,從他的手裡拽過空盤子,主動的把自己的袖子遞了過去,阿蟲怏怏的捉住袖子,十根修長的手指立刻死死的扒了上去。
喬以安的胳膊一沉,她沒有搭理捉住她袖子的跟屁蟲,抬頭看向了老斑鳩,一臉嚴肅的問道:「我早就想問你了,你似乎早就知道他是無害的,所以才會叫我從蟲群中把他揪出來,對不對?」
老斑鳩一臉苦笑,似乎什麼也瞞不過這個精明的年輕少尉,他痛快的點了點頭:「我只是猜測。」
頓了下,他的雙眼凝視著地上一點,嘗試著把語言組織起來:「我在這裡生活了三十多年,看到了很多東西,而且,我本來就是一個研究蟲子的老傢伙。」
喬以安專心致志的看著老斑鳩,似乎看到一個池塘正在慢慢枯竭,池底的方石逐漸顯露。
「根據我的觀察,來到聖地的蟲族們,只有在幼蟲破殼後,會把母蟲分食,但是,那與其說是飢不擇食,不如說是舉行一種儀式,一種生命進化的必須過程。」
老斑鳩眼神飄忽,陷入了回憶之中:「這麼多年,有很多次,士兵們在取回補給的過程中,蟲子提前孵化出來,士兵們往往驚慌失措,先下手為強,對幼蟲展開無差別攻擊,引起母蟲注意,遭到追殺。」
阿蟲漸漸的抬起頭,一雙銀灰色的眼睛同樣的盯著老斑鳩,從老斑鳩的位置看去,他的表情,隱隱的有了幾分喬以安的風範。
「但是,也有那麼幾次,士兵們膽子很小,只能戰戰兢兢的走過高堤,奇異的,幼蟲們只是在他們身上爬來爬去,卻沒有主動進攻。」
老斑鳩鄭重下了結論:「所以我判斷,蟲族本身對人類並無興趣,也沒有攻擊的慾望。」
喬以安眸光一閃,一點靈機從腦海中輕易的飄過,被她瞬間抓住:「所以機甲,飛行器,都不能從蟲谷中飛過,因為他們是食物,會引起母蟲的注意?」
老斑鳩笑了,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牙齒,用孺子可教的目光注視著喬以安:「對,金屬對於蟲族來說,是一種致命的誘惑,飛行器,那就是一碟香噴噴的會飛的烤乳豬——」
喬以安眉毛一抬,指向身後:「那這台機甲怎麼可以駕駛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