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再會、即將出口的話語

  一曲終了。

  時雨將搭在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的肩上的手拿回,對他微施一禮,離開了舞池。在侍者經過時,她拿起了侍者手上托盤上的一杯調酒,小口地酌著。

  時雨穿著一身深藍的長禮服,靠在牆上,看著在舞池裡起舞的男女們。現在她所在的派對,並不是她所暫住的二等艙區所舉辦的派對,而是一等艙區的派對。在被邀請時,她本想拒絕,但在一泠的勸說下,她還是來了。

  那個人──堯光應該是不會來這兒的。

  雖然一等艙區的大廳大小、期內的裝飾,還有演奏的樂隊的水平,以及供應的食物以及酒水等都比二等艙區高出不少,但是對時雨而言,一等艙區和二等艙區的派對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她只是想要一個能夠打發時間的地方罷了。她需要有人和她說話,讓她不要想起她不想要想起的事,如此而已。

  這時,又一個身著高檔定製西服的男人向她走來。時雨向他露出了微笑,抬了抬酒杯。

  堯光幾乎可以算是衝進派對的會場的。他立刻跑到人群中,不斷地尋找著。他的眼睛劃過一個個人,卻都沒有發現時雨的身影。期間,他不時地會撞上起舞的人,他也只能草草道個歉,繼續尋找著。

  大廳裡的大部分人都注意到在其中顯得格格不入的堯光。不少人為了躲避他而撞到了別的人。幾乎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夾雜了怒意。但是堯光卻渾然不覺。

  期間的船員也感受到了客人的情緒的變化。他們知道不能夠再任由這個人破壞派對的氣氛。一個船員揚了揚手,招呼了另外兩個船員向堯光走去。

  沒有、

  沒有、

  還是沒有。

  堯光越發急躁起來,這時,他感到自己的手被人抓住。他道了聲:「不好意思,我有急事。」而後便想要甩開抓著他的手。但這時,他發現自己的另外一隻手也被人抓住了。堯光這才轉過頭來,看到站在自己身旁的三個船員。

  「不好意思,這位先生,」一個船員開口道,「能不能請您出去?當然,如果您想要參加這個派對,我們也是非常歡迎。」其中最為高大的船員道,而後想要強行將堯光帶離會場。

  「我是來找人的。」堯光急急道。見三個人都沒有讓步的意思,堯光轉頭開始喊道:「時雨!時雨──」

  會場內的人的臉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眼前的行動和他身上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的服裝不符的男人。

  堯光最終還是被強行帶離了會場。這時,迎面走來了另外一個船員。他看了堯光一眼,問拉著堯光的船員道:「怎麼了?」

  「這位先生干擾了派對。」船員已沒有起伏的語調答道。

  「我想要找一個人。她叫時雨。」堯光急急解釋道。他根本沒有意識到,對於這裡的人而言,「時雨」是不存在的。他們所知道的客人的名字,是王霄虹。

  「放開他吧。」那個船員道。而後,他對堯光道:「夏先生,請原諒我們的無禮。但是我們也需要維護這裡的秩序。請您回去吧。」說著,他對那個船員說了什麼後,便離開了。另外兩個船員也向會場走去,只留下了那個最為高大的船員。

  堯光雖然想立刻再去尋找時雨,卻礙於這個船員,不好強行離開。根據剛剛那個船員的言行,很顯然他是知道自己是誰的,但即便如此,他也沒有決定對自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麼說,即便他報出自己的名字,也沒有任何作用。他能做的,也只有盡快擺脫這個船員罷了。

  這時,堯光看到了迎面走來了一個船員,看起來有些眼熟。這個船員走到堯光前,向堯光打招呼道:「夏先生好。」

  堯光看了看他胸口別的名牌:週一泠。他突然想起,當他再次遇到時雨的時候,時雨就和這個船員在一起。而且看當時這個船員的樣子,他和時雨的關係,應該不僅僅是乘客和船員的關係。那麼說──

  堯光露出了微笑,對一泠道:「你好,我在找時雨,你知道她在哪兒嗎?」

  聽到堯光的問話,一泠的臉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過了一會,他對跟在堯光旁邊的高大船員道:「我知道夏先生要找的人在哪裡。我帶他過去吧。」

  一泠知道,自己擅自做決定是不對的。但是他想要幫時雨。在他看來,雖然時雨掩飾的很好,但是她的心還沒能夠完全回來。他能夠感覺到她內心的糾葛。為了讓她能夠完全理清,他擅自將夏堯光帶去她所在的地方。

  夏堯光,這個讓她混亂的男人。

  船主艙。

  陳紫雲走進船艙,向正在處理公務的任經煒道:「董事好。」

  「怎麼了?」他依舊沒有抬起頭。

  「是關於夏堯光先生的。」她簡短地道。

  任經煒只是應了一聲,並未表達出任何興趣。他現在只是想要盡快處理完公務。這艘船的航程即將到頭,他的時間表裡面排滿了各種活動。而他還想要儘量擠出時間和一泠見面。

  紫雲繼續道:「他去了二等艙區,樣子顯得十分慌張。他說,他在找人。」

  「又是那個女人?」任經煒道,寫字的速度沒有絲毫地減慢。

  「這個不是很清楚。」紫雲道,「這次他要找的似乎不是同一個女人。」

  「那個少爺變心還真是快。」雖然如此道,經煒依舊沒有表現出更多的在意。

  「但是比較奇怪的是,這次他要找的女人的名字並沒有記在登船名單上。」紫雲說出了她覺得不對勁的地方,「他要找的女人的名字,是『時雨』。」

  經煒的筆一下停下。他抬起頭,看向了紫雲。見到經煒竟然有了如此大的反應,紫雲不覺有些吃驚。在他看來,這個年輕有為的董事絕對是個處境不亂的人。不管發生什麼,他都能夠很沈穩地處理種種事宜。「夏堯光在找誰?」經煒問道。

  「時雨。」紫雲答道,而後補充道,「如果船員沒有聽錯的話,應該就是這個名字。」

  經煒的眉頭深深皺起。為什麼時雨會在這裡?為什麼時雨在船上卻沒來找他?「那你知道夏堯光要找的人在哪兒嗎?」經煒問道。

  「還不清楚。」紫雲答道。

  經煒又問道:「那夏堯光的『那個女人』叫什麼?」

  「王霄虹,是飛訊通訊公司的老闆的二女兒。」

  「那知道她在哪兒嗎?」任經煒問道。

  「是。她現在在一等艙區的大廳參加那裡的派對。」紫雲答道。雖然任經煒給她的命令只是關注夏堯光的動向,但是作為和他有特殊關係的女性,他們自然也會掌握她的行蹤。

  任經煒立刻起身,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向外走去。

  見到自己的上司竟然丟下工作離開,只是為了一個女人,陳紫雲除了感到驚訝外,還感到了內心不受控制地湧起的妒意。

  她很清楚,自己一直愛慕著作為自己的上司的經煒。她知道他的手段,他的才幹,更知道他是如何優秀的一個男人。她一直覺得很自豪,自己能夠如此近距離地和他共事,幫他處理各種事項,讓他能夠更加順利地進行工作。她甚至覺得,這就是自己的生存意義。埋頭工作的他、閉目沈思的他、沈穩設局的他,都讓她著迷。但是這樣的他,卻為了那麼一個女人慌了神。

  她不由得握住了自己抱在胸前的文件夾。

  在受到邀請後,時雨在眼前的年輕男人的引導下走向了舞池。她將左手搭在男人的肩上,右手臂抬起。男人握住她的右手,另一隻手環住了她的腰。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時雨能夠感受到眼前的男人的興奮。但是她只作全然不知,保持著她慣有的微笑,和人保持著距離的微笑。

  新的一曲奏響,兩人在舞池內起舞著。時雨在男人的牽引下前進、後退、轉身、旋轉。她看著自己的右手,順著男人的引導選擇著舞步。男人握著她的手略微用了用勁,時雨變在他的帶動下轉了身。這時,她眼角的餘光卻!到了自大門進來的兩個人。

  一個人穿著制服,看他的樣子應該是一泠。而在一泠旁邊的人──夏堯光,為什麼他會來這兒,是一泠帶她來的嗎?

  時雨的心一下子亂了,無意間,她踩到了面前男人的腳。她立刻向他表達歉意。男人則回以她一個紳士的笑容。時雨也笑了笑,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笑容是多麼的無力。雖然知道很是失禮,但是她還是在道歉後,拿開了自己放在男人肩上的左手,抽回了自己的右手。

  時雨穿梭在舞池內,快步離開了舞池的邊緣。

  她不能再呆在這裡了。要趁堯光還沒發現自己的時候離開這裡。

  正當她快步往前走的時候,她感到自己的手被人抓住了。她轉身,在她身後的,正是堯光。堯光看著時雨,臉上露出一抹笑容。「時雨。」他低低道。

  原本想要甩開堯光的手立刻離開,但在聽到他喚自己的聲音時,她一下子停住了。在船上再遇後,堯光就再也沒有叫過自己的名字。

  「時雨。」堯光再次道。他緊緊看著時雨,瞳孔中僅僅映出時雨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