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先後

  夜來香忽然驚醒。

  竟發現自己同兩個侍女被捆在一處,掙動數下,兩個侍女竟沒有醒,自己也未脫出那繩索。他心叫不好,忙掐指算去,一算更了不得,那爐鼎竟已叫那凡人給分去了!

  他氣得怒髮衝冠,怎麼也想不出是什麼地方讓那無恥的凡人鑽了空子。又暗罵梅好運這個不要臉的東西,見人就「上」。氣得夜來香一時惱自己法力盡失,一時怒梅好運猥瑣好色,恨得渾身發抖。咬牙半晌,他靜下心來考慮起來。

  這身上捆的是專索鬼怪的繩索,他並不意外。想這世上要使純陰爐鼎的,只有兩種,一種是練陰功的,如那九重大法;二是鬼狐神怪,要純陰男體修煉,練得好了,一日千里。他身上並無凡人功夫,想必那左護法在棧道時就看了出來,只是不知他是否知道他其實是男人,並非女子。再者,他細想來,昨日梅好運那屋子桌上,似乎放著個湯碗,看自己現在這無力的樣子,那大約就是碧根湯了。碧根湯本是煉純陰爐鼎前,給修煉的人喝的,若是爐鼎喝了,同他修煉過的人便會有五六個時辰,昏睡不醒,功力盡失。

  既然行到這一步,只能同這凡人共享爐鼎了。

  他雖不甘心,也無法。況且現在他式微,身邊又無多少人可用,各鎮子上的舊部,不知還有多少是衷心的;即便衷心,也都是些小鬼。不若騙了這凡人同行,也可做個照應。料那凡人也不敢輕舉妄動,畢竟萬物平衡,爐鼎也要心甘情願,才能做修煉使。

  想到心甘情願,他在心內又大罵梅好運一句:真真貪財好色!真真不要臉!

  「阿嚏!」

  梅好運一個噴嚏把自己打醒了,嚇得一哆嗦,從床上一咕嚕爬了起來。他坐起身,才發現身上青一塊紫一塊,似被人打了一般,腦中突然憶起昨夜的艷遇來,抱著被子嘿嘿傻笑。

  只是床上沒人,不知道那女子到哪裡去了?還是這只是他黃粱美夢一場?

  還有,香香也不見了。

  他急匆匆穿衣去尋香香,雖然她是個女鬼,但也是個弱女子,被別的惡鬼抓去了,可怎麼好?他雖窩囊,也知道得了人家姑娘(雖說是個女鬼)的清白身子,要對人家負責的。

  他剛繫上腰帶,卻見昨夜那深色肌膚的女子從屏風後繞了出來,衝他行禮。

  再抬起臉來,已哭了。

  「大人,求您帶我走吧。」

  夜來香終於解了繩索,殺上樓去。將那門大力推開,卻見那梅好運摟著個女子,那女子正哭哭啼啼,不知說些什麼。

  夜來香雖早有準備,還是差點氣個趔趄,暗暗翻了個白眼,嬌聲道:「相公,這是誰啊?」

  那女子抬起臉來,又把夜來香氣個趔趄,果然是那凡人。也就是梅好運這樣沒見過女人的瞎子,才毫不懷疑這人性別。那凡人不知胸前塞得什麼東西,看去硬邦邦的,哪有他障眼法變出的雙乳柔軟挺拔?虧那梅好運還會上當,也不知道那凡人使得什麼法子,昨夜讓他沒有察覺。

  梅好運多少心虛,香香一夜不在就同別人入了床帷。他推開懷內女子道:「香香,你去哪裡了,我好生擔心。」

  他哭我也哭,夜來香心道,立刻擠出幾滴眼淚:「相公,你先告訴妾,這是誰?是妾身服侍的你不好麼?」

  梅好運與她已處了幾日,多少同她感情多些,忙上去扶住她坐下,蹲在地上道:「香香,這是雪兒。她是這鎮子上花樓裡的清倌,有壞人要強她,給她下了春藥,她逃跑時慌亂中到了我這屋內,就……」

  夜來香一句「我操你這不長腦子的東西這都能信」就要脫口而出,生生被他壓下,差點濺出一口老血,斜眼看到那凡人背對梅好運朝他得意一撇,險些暴怒而起,想乾脆將兩人都砍死作罷。還是忍下去,含著淚道:「那相公要怎麼辦?」

  梅好運將臉擱在她的腿上,道:「香香,說來巧,她老家也在樂羋。我將你兩個一同送到那裡,她回家去,你也辦你的事去,我就去書院唸書,不是皆大歡喜麼?」

  皆大歡喜個屁,夜來香心道。

  不過同他計劃的差不多,他就饒他們一回,等他恢復法力,再找這兩人算帳!

  她於是做出一副通情達理的樣子來,捏著那凡人的手,使了七成力氣,將他捏的臉扭曲數下,道:「我看妹妹也是個可憐人,就同我一同服侍相公吧。」

  那左護法忌憚梅好運,於是破涕而笑,道:「謝謝姐姐。」

  兩人均是背後一陣雞皮疙瘩,卻還強自歡笑,眼神卻來回交鋒數個回合。只有那梅好運,美滋滋摟著香香的腿,暗道自己活了十六年,終於時來運轉,天上掉餡餅的事情砸到了他的頭上。把他砸得如夢似幻,簡直如在天堂。

  嗚呼爽哉!

  他現下已有了兩個小妾,雖說這兩人一個比一個高大,不過香香臉長得美艷,雪兒長得頗有異域風情,也都還不錯。他早聽人家講,男子找比自己高大的美麗娘子,才顯得自己財勢雙全。他現在已經是個舉子了,等他再好好念一唸書,考過了會試,到時找個小官做做,再娶個有門有戶的夫人,豈不美哉!

  梅好運見兩人都止了哭,心裡更加暢快,於是去屏風後換了新衣服,要同兩人繼續趕路。

  他換了衣服出來,得意地展示一番,還未問,雪兒就皺眉道:「好運,你這衣服也太老土了些。簡直幾十年前的樣式,現在誰還穿立領的外袍。」

  梅好運大驚:「不會吧,這可是香香買的。」

  香香聽那雪兒說她衣服買的老式,一張臉早掉了下來,梅好運本就有些怕她,於是馬上狗腿地挽著她的手臂道:「款式老些怎麼了,我一個書生,穿那麼華麗也不大合適。」這麼一說,到好似雪兒失言似的,他眼見著雪兒一張臉也陰沉下來,知道自己又說錯話,又將她也挽過來,道:「當然新式衣衫也好嘛。」

  說完覺得自己太牆頭草了些,有失舉人風範,於是清清嗓子道:「不如這樣,我一日穿香香挑的,一日穿雪兒挑的,可好?」

  其實兩人不過各看不順眼,並沒有真為了梅好運鬥氣,不過兩人為了衣衫款式新舊倒是爭論不休,都自有自己鑒賞眼光。

  這都是後話。

  此刻三人租了個馬車,往奉水鎮去了。

  左護法的手下只知他在尋人,知他在尋純陰爐鼎的人只有兩個心腹,他叫其餘教眾先回教內同教主覆命,命那兩個心腹暗自跟著,護他周全。

  他若不是有自己目的,怎麼會同這種迂腐書生打交道,他昨日本要給那書生下藥,先上了他再說,但又怕他清醒了尋短見,才出此下策。現在簡直是點火燒了自己眉毛,挖坑自己跳,弄得他裝個女子,狼狽不堪。他坐在車廂外駕車,低頭看看自己胸前用棉布堆得兩個胸脯,氣不打一出來,恨自己想得個爛主意。耳邊又聽到馬車內那書生同那女鬼嬉笑呻吟,知那女鬼在煉這爐鼎了,身上有些熱,但也拉不下臉來進去,只好懊惱地繼續駕車。

  且說車內,那夜來香造了幻象同梅好運行房,梅好運並未脫衣,只是掀了衣衫,褪了褲子盤在他身上被他操弄。梅好運只覺頭昏腦熱,那鬼妾抱著他推磨搖動,弄得他舒爽不已。

  那鬼妾拉開他衣襟去掐他乳頭,又在他身上吮吻不休,忽然他懷裡的書掉了出來。

  「這是什麼書?」

  他迷迷濛濛看著香香把那書撿了起來,一手抱著他,一手翻開來看。

  梅好運羞紅了臉,支吾道:「春宮。」

  香香將他按住,仔細一看,忽然大笑:

  「相公,這是龍陽春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