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激流

  「你可還記得本王。」

  梅好運正蜷在書院藏書閣的爐子旁邊看書,他那眼睛瞎的不行,瞇縫著眼睛就著火光看書,半邊臉都烤的紅彤彤的,火辣辣的,好像被人輕輕扇過巴掌似的。他抬頭望向說話的人,忽然回過神來似的,一咕嚕爬起來,在地板上磕頭問安。

  「參見智王。」

  智王覺得他頗為好笑的樣子,伸手虛扶了一下,道:「梅好運,你怎生在此處看書?」

  梅好運抬頭望著他,道:「回智王,小人畏寒,便在這爐邊看書。」

  他臉上因為烤火,有點癢,癢得鑽心,他實在抑制不住,伸手撓了兩下。撓完才意識到這似乎是失儀,於是只好訕笑。茯照看他一副傻兮兮的蠢樣子,倒還真有些可愛。聽聞他這小身板,竟有三位妾室,有一位還甚是貌美,看他這寒酸的樣子,想必不是貪他錢財,也許也是看上他的可愛可憐?

  茯照沒有意會到自己用了「也」這個字,只是在爐邊坐下道:「公主頑劣,你可有受驚?」

  「折煞小人了,折煞小人了。」梅好運笑的呲牙咧嘴,舉著書道。他也自知這次是自己貪婪做美夢,才差點被公主給閹了,十分理虧。

  茯照見他說話還是如此拘謹,於是佯裝溫和地笑道:「你且不必如此拘謹,我今日起便在書院同你們一同唸書,以後也算是同床。我們也算有些前緣,你以後便直呼我姓名即可。」

  一般人聽到這話,一定十分感激。然梅好運不是一般人,他從這句話,已經想到與智王做朋友,以後陞官發財贏取公主有望,所以說吃虧的不是他梅好運,還能是誰。

  人切忌貪婪妄想啊。

  梅好運順桿爬,道:「茯照,我且叫你茯兄如何?」

  茯照眼見他上鉤,心裡冷笑,臉上卻做出愛民的和善樣子,道:「我表字仰光,私下你可叫我表字。」

  「好好好,好運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兩人坐在爐火便說了些唸書做文章的趣事,到有些投機。茯照一直認為梅好運同一班舉人一樣,不過讀死書,誰知他倒頗有些新奇見解。梅好運則是平日裡,兩個妾除了餵他吃飯,服侍他穿衣,或是晚上同他行房,並沒有什麼交流。他有時想同他們討論些書籍文章,要麼就是不聽他說,要麼就是說著說著就摟抱糾纏起來。他實在也想有個可以說些正經事的朋友。

  兩人交談便忘了時間,外面太陽落山了也不曉得,有人來找梅好運,說他家裡人來接他下山了。

  「我的妾來接我回家了。」梅好運從地上爬起來道。

  「聽聞你一位妾室頗為貌美,不知本王可有福氣一見。」茯照站起來道。

  「自然自然。」梅好運頗為自豪地跟在茯照身後出了藏書閣。

  小花穿著雪白的狐裘斗篷,整張臉藏在皮毛裡,只露出一點點,顯得秀麗無雙。梅好運見身邊的茯照看的呆了,心裡十分自豪,道:「這便是小人的妾,可不要污了智王的眼睛才好。」

  茯照沒接他這話,愣了片刻才驚醒似的道:「本王想去你家用晚膳。」

  「啊?這怎麼使得?」梅好運大驚失色,「小人家並無甚好菜色可以……」

  「無妨。」茯照將不遠處的護衛招過來,不知說了些什麼,他轉臉對梅好運道:「山上下雪了,本王今夜就宿在你府上了。」

  說完逕自向門口走。

  梅好運這下傻眼了,這可如何是好?

  茯照一邊走一邊在斗篷下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小花,這是智王。」梅好運連忙互相介紹一番。

  小花很是害羞,往梅好運身後藏了一步,可惜她比梅好運高上一些,這麼藏著頗為可笑。

  「小人這妾室害羞,智王您……」

  「現在無人,你叫我表字便好。」

  「是,仰……仰光,我這妾室有些害羞的。我們且先回我家去。」

  小花上山時帶了一個小廝,聽到智王要來家裡吃飯,立刻飛奔回去告訴洛櫻雪去了,只剩下他三人下山去。

  他兩個在前面走,華御烽跟在後面,心道這智王不知打得什麼主意,竟要到家裡去留宿,實在是可疑。他想等會一定要告訴歲砂,別不是梅好運又給人騙了。

  還沒到門口,只是遠遠看見路盡頭的宅子,茯照便看見門口站了一排人,想必他全府上的人都出來相迎了,打頭的人穿著一襲黑色的皮裘,十分高大。茯照越行越近,仔細一看,差點沒笑出聲。

  這梅好運實在是個傻子,兩個妾都是男人竟不知道,他今日真是開了眼界了。

  他側過頭瞄了一眼身後跟著的男子,簡直在心裡笑的打顫,不知道這幾個男人都圖什麼?他聽著身後男子幾乎無聲的走路,忽然明白了。

  梅好運純陰八字,想必這幾人都是練純陽功夫,拿他是來採補的。

  他又不由得心裡冷笑數聲,心道這梅好運真不如跟了自己,他總不至於拿他來採補。他心內把自己整個計劃過了一遍,自覺毫無漏洞,不知不覺也走到了梅好運宅子前。

  宅子前立著的男人,不,梅好運的一個妾室,長得十分英俊,頗有些異域風情。宅子前的人都向他跪下行禮,他一一應了,請大家起來,言道不必拘泥,不過是微服出巡,沒有這許多禮數。

  大家簇擁著茯照往宅子裡用晚飯去,熱熱鬧鬧,倒很是有趣。

  茯照的暗衛早已潛進宅子安頓妥當,隱蔽到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在何處,總之他若是有什麼不妥,暗衛自然會保護他。他在主位上坐下,打量著屋內擺設。他先前聽聞梅好運出身貧寒,無父無母,也不知如何買得這宅子。想必他這幾個「小妾」都是江湖上有些頭臉的,不過化裝成現在這男不男,女不女的樣子,他實在也分辨不出都是些什麼人。不過這宅子擺設實在奢侈,儘是些前朝古董,連端上來的酒壺都是稀少金貴的官窯雙耳裂紋湖水瓶,筷頭上也是米雕像牙刻得蝠獸花紋。這梅好運當真好運。

  不過菜色還是普通官宦人家菜色,也還沒有比得上宮廷珍饈,這不知為何讓茯照生出了一些攀比的心思。若是梅好運隨他進宮去,吃穿用度,他堂堂智王豈不比這些草民能給的更好?

  他這頓飯吃的恍恍惚惚,梅好運則是美夢滿腦。梅好運似乎已經看到自己大腹便便,穿金戴銀地坐在自己府上,四周儘是嬌妻美妾,他左擁右抱,好不快活的場景。他想著若是得了智王賞識,智王又是皇帝心頭肉,他考取功名後,也不貪心,做個鹽田織造就可。到時候他就在江南織造府,把自己養的胖胖的,娶上十八房侍妾,每日都為他爭風吃醋,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洛櫻雪和華御烽這餐飯卻吃的眉頭緊皺,面如土色,若不是臉上蓋著胭脂水粉,早被智王發現。他兩個埋頭吃飯,不時交換眼神。這智王果然來者不善,不知給梅好運灌了什麼迷魂藥,竟然讓他帶回了家裡,他兩個在心裡已經把智王想成了狐狸精,美人蛇。這智王定是給梅好運承諾了什麼,不是做官就是娶妻,這梅好運腦子裡也就只有這點東西了。想到這裡,兩人不由得又覺得有些苦澀。華御烽自持將處男身折在了他身上,便是要過一輩子的,可這傢伙成日想的儘是功名利祿,嬌妻美妾,就連意識朦朧時,也從未對他的表白有什麼反應。洛櫻雪想的也差不多,只不過他更在意梅好運那追逐功名的貪婪之心,想到若是他真得智王賞識,恐怕要去京城做官。但武林各大門派都同朝廷有協議,不能在京城開分舵,否則便要剿滅全派。那他便要同他分別。

  於是這餐飯,只有梅好運狼吞虎嚥,其他人都是各懷心思,食之無味。

  吃了飯洛櫻雪正要叫梅好運去洗澡,誰知那智王卻叫梅好運去書房聊些字畫軼事,梅好運喜不自禁,早把小妾拋在腦後。洛櫻雪同華御烽只得暗自咬牙,回了臥房。

  燭火下,梅好運一張臉被照出一點紅暈,映著半邊領子,顯得年紀更小。茯照盯了他半晌,見他低頭看書毫無察覺,更加肆無忌憚起來。他不知怎麼,神思飄向了梅好運的那兩個「小妾」身上,那兩人一個身形高大,一個功夫深不可測,躺在床上張開腿給梅好運這孱弱書生來壓那是不可能了。想必是梅好運在下,他兩個在上。想到這裡,他再去看梅好運,便生出了別樣心思。看他露出的細白的脖頸上跳動的青色血管,想那兩人不知道是否會一邊猛操他,一邊野獸般咬住那血管,然後爆發他的體內。燭火下,他的眼角泛著紅,也許在床榻上,他被幹到求饒的時候,那紅暈便會蔓延成一整片,知道消失在他的鬢角。

  這樣情色的聯想,實在是讓他坐不住。他能感到,陽具已經按捺不住,要在冬日厚重的衣物皮毛下,撐出一點存在來。

  於是他說:「我想睡覺了。」

  「啊?」梅好運從書本中抬頭,似乎驚了一跳,「好好好,那我帶你去臥房。」

  叫了丫鬟來洗漱鋪床不提。

  梅好運抱了一個湯婆子給茯照道:「仰光,你抱著這個,很暖的。」他接過這湯婆子,包著一層絨布,非常溫暖。茯照躺在床上,看著梅好運鑽進簾子的腦袋,忽然翻過身,賭氣似的閉上了眼睛。

  他聽到房門輕輕打開,又關上。

  在黑暗裡猛地翻身翻回來,睜著眼睛發呆。

  他抽出一支抱著湯婆子的手,在空中晃了幾下。

  窗子開了,一道黑影落在床邊,他躺在床上道:「你去看看,梅好運幹什麼去了。「是。」

  他又把湯婆子抱回懷裡。

  不過一會,那人影又飄落床前。

  「回殿下,梅好運同另外三人在臥房行房。」

  他說這話好不尷尬,語氣波瀾不驚,只是平板地說完,又飛身出了房間。

  「三人?」

  茯照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