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武二十年秋,九月裡伏波將軍馬援從交阯班師回京,從交阯帶回一尊高三尺五寸、圍四尺五寸的銅馬,此馬乃用在南方繳獲的駱越銅鼓所鑄,意義非凡。劉秀分外歡喜,將銅馬立于宣德殿下。不出兩月,因烏桓、匈奴屢次犯邊,匈奴甚至頻頻襲擊天水、扶風、上黨各郡縣,不斷滋擾邊塞百姓,馬援再次主動請戰,劉秀恩准。
馬援出發時,劉秀命文武百官送行,據聞當時梁松、竇固二人在其列。
早年因為內亂,無論從軍隊兵力還是民生國情,剛剛建立的漢朝都不足以應付周邊的少數民族,特別是匈奴。為此,劉秀採用的仍是忍辱負重的懷柔政策,建武六年,委派歸德侯劉颯出使匈奴,饋贈大量金錢,當時匈奴單于對使者傲慢無禮,劉秀絲毫不動聲色,待之如初。
到了十二年,留守五原的盧芳部下隨昱歸降了漢廷,逼得盧芳捨棄輜重,僅餘十來騎人馬逃入匈奴。盧芳的勢力瓦解雖是好事,卻也在某種程度上造成了北方各郡的漢軍被迫與匈奴正面接觸,兵戎相向。至那以後,匈奴向河東等地大舉入侵,漢軍的守軍根本無力抵擋。
迫于匈奴南犯的強大壓力,劉秀採取的措施是重兵設防,遷徙邊民。
在較短的時間內,劉秀調集了大量的軍隊,在北方各郡構築防線,這條向內地收縮的防禦線貫穿了西河、渭橋、河上、安邑、太遠、井陘、中山、鄴城等地,綿延數千里——當時朝廷正分封功臣,以卸甲收兵權,但杜茂、馬武、朱祜、馬成、王常、王霸等人卻仍駐防在在這道防禦線上,抵擋外敵入侵。因為國家才剛剛收復江山,所以重心必須首要放置在恢復經濟生產上面,而漢室兵力有限,實在無力控制廣闊的邊遠地區,為此劉秀審時度勢,採取退避三舍的防禦戰略,陸續放棄幽州、並州一部分土地,將那裡的居民遷徙到內地居住。
馬援駐守北方邊境後,曾于建武二十一年秋率三千人主動向烏桓進攻,可惜無所收穫。而遼東郡守祭肜,卻打敗了一萬餘鮮卑騎兵,這一仗直打得鮮卑再不敢靠近邊塞。
這一年的冬天,匈奴再度襲擊了上穀、中山兩郡,馬援率眾誓死抵抗。
就在匈奴和漢頻頻發生摩擦和激戰之際,西域各國卻因為忍受不了莎車王的騷擾,而紛紛向漢廷求助。
西域位於大漢的西北方,對於漢廷而言,西域距離原本便隔得甚遠,如今為了應付匈奴,更是放棄了北面的幽州、並州的一些土地,造成匈奴進一步深入。西域境內的車師前、鄯善、焉耆、精絕、龜茲等十八個小國懼怕被強大的莎車國吞併,於是期盼著中國能伸出援手。他們各自將自己的王子遣送到雒陽充當質子,表示只要中國肯出兵,在西域設置都護府,使得莎車國不敢再在西域稱王稱霸,有妄動之念,那他們便願意從此向中國俯首稱臣。
面對這樣的請求,朝臣們有人認為是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有人則不以為然,以泱泱大國自居,聲稱不必將那些蠻邦小國放在眼中。
這是一項涉及國家政治外交的決策,公卿們討論了無數次,也沒有得出最終的結論。而十八國質子的相繼抵達,倒是著實忙壞了大鴻臚郭況,質子們皆是帶著珠寶進朝貢奉的,僕從多則數十人,少則也有十餘人,這一併加在一起,需得安置的人口委實不少。再加上連日降雪,天氣驟冷,少不得又得添置衣物棉被,炭爐柴火之類日需用品。
相對於朝廷上的火熱朝天,劉秀的反應似乎稍顯冷淡了點。我冷眼旁觀,即使他不開口表態,於他心中所想也能明瞭幾分。
這一日風雪交加,我一手牽著劉綬,一手牽著劉禮劉,從西宮往雲台殿走去,這一路雖有廡廊遮掩,卻仍被劈面的雪片兒刮得迷了眼。兩個孩子倒是不亦樂乎,面對白茫茫的雪景分外雀躍。
廣德殿內備著炭爐,甫一進門便覺得暖意襲人,我呵著氣兒,拉著兩個孩子走了進去。劉秀正伏案看牘,見我進屋,忙站了起來,劉綬笑嘻嘻的喊了聲:「父皇!」便張開雙臂撲了過去,倒是劉禮劉年長略懂事些,乖巧的站在地上,嬌滴滴的說:「孩兒拜見父皇!」
這當口劉秀已將劉綬抱在懷裡,我怕劉秀受累,急忙打發乳母去將劉綬抱下,她卻不依不饒的反緊巴著劉秀的脖子,怎麼哄也無濟於事。
這全因劉衡年幼夭折,故此之後劉秀特別溺愛這個小女兒,今年初還將酈邑縣劃為劉綬封地,號酈邑公主。
雪珠子撲簌簌的砸在窗戶上,天色卻又暗了些,我瞧殿內雖然點著燈,光線卻終究不夠亮堂,不由嗔道:「讓你不要太過費神,你總是敷衍我……如今你這身子可不比少年了。」
劉秀莞爾一笑,連道:「是,是,謹遵皇后之命。」說著,抱了劉綬向內室走了進去。
寢室內為了保暖,在門口掛了厚重的帷幔,人一進去便有覺得身上又暖了一成。我才念叨著:「怎麼不把外間的書案搬裡頭來?」就聽身後「阿嚏」一聲,卻是劉禮劉捂著嘴打了個噴嚏。
我回過頭,見她站在門口,身上還披著貂鼠麾衣未曾脫去,灰色的貂毛掖在頸口,反襯得她一張小臉膚白如雪。她年幼身小,臉蛋兒還略帶著童稚的嬰兒肥,但細長的眉睫,忽閃的眼眸,卻在刹那間令我恍惚起來。
「母后……」許是我盯著她的眼神太過異樣,她有些羞怯的低低喚了聲。
我回過神來,眨了眨眼,緊繃的臉慢慢鬆弛,嘴角也彎了起來:「怎麼不脫了外衣?」她見我神色緩和,便也笑了笑,伸手解了麾衣,轉身交給宮女,我伸手給她,她笑吟吟的將手放入我的掌心。
觸手很暖,五指白皙且修長,我將那小手擱在掌心裡搓了搓,柔聲笑道:「指甲可又長長了,等會兒讓紗南姑姑給你剪一下。」
「我也要。」不等劉禮劉答話,劉綬在父親懷裡高聲揚言。
劉禮劉靦腆一笑,那樣純粹無暇的笑容再次令我的心為之一顫:「多謝母后,母后待我真好。」
嘴角抽搐了一下,我迷瞪著眼不說話,室內忽然就靜了下來。也不知過了多久,劉秀在身後推了推我,輕聲喚道:「麗華……」
我才如夢初醒般回神,身後摟過劉禮劉,笑道:「盡說傻氣的話,你是我的女兒,母后不疼女兒又疼哪個?」
劉綬聽了,一連迭聲的嚷道:「那我呢,母后可疼我呢?」
我笑著回頭:「一樣!你和姐姐都是母后的心肝寶貝兒!」
劉綬似乎並不滿意這樣的答案,不悅的嘟起了嘴,劉禮劉卻笑了起來,笑靨如花,洋溢著滿滿的幸福。我沖她輕輕一笑,她拉著我的手使我的身子伏低了些,然後踮起腳尖,在我臉上重重的親了一口,赧顏而笑:「我最喜歡母后了!我要做母后最最乖的女兒,長大了也要像太子哥哥和長公主姐姐一樣孝順母后。」
「好孩子!」我笑著摸了摸她的臉,隨手從案上拿了一隻鞠球給她,「和妹妹一塊兒到外間蹋鞠去吧,母后和父皇說些話兒,一會兒再來陪你們玩。」
劉禮劉應了,劉綬見有得玩,便也順從的劉秀身上溜了下來,姐妹倆攜手歡歡喜喜出門而去。
我在床上坐了下來,有點兒愣忡,紗南端了盆熱水來給我泡腳,劉秀卻打發她出去,然後挽起袖子親自動手。
我也沒推辭,兩隻凍成冰坨似的腳一入水,感覺整個人也似活過來般,暖洋洋的說不出的愜意。
水聲嘩嘩作響,我伸手撫觸他花白的鬢角,一時唏噓:「真不知這樣做,是對是錯?」
他聞聲抬起頭來,雙手濕答答的,眉眼卻笑如春風:「只要你覺得是對的,就堅持下去,不要顧慮左右……」
我又是一歎:「如此說來,西域的事,你已有了主意?」
他神色一正,我拉他起身一同踞坐於床頭。
「朕……打算送西域諸王子歸國,另外備些厚禮讓他們帶回去……」
我聞言一震,靜默不語。
我和他兩個人都不開口說話,彼此目光膠著對視,眼眸烏沉,黑亮的瞳仁清晰的倒映著我的臉龐。盆中的水漸冷,我猛地提足,嘩啦水珠四濺。
「如此甚好。」
他「嗯」了聲,仍是彎腰替我擦乾腳,然後用手緊緊握著,掌心微涼。
我忽然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記得那年饑民流浪到我家中,大哥和二弟都不在,我硬逼著三弟收容難民,三弟嘴上不敢說什麼,心裡卻是不大樂意的。我其實也知道,家中人口眾多,在那種時局下,能顧得上族人溫飽已屬不易,如何顧得上旁人?又再者……活人一時易,活人一世難,我看似救活了那麼些人,卻不想最終累人累己……」
劉秀輕輕喊了聲:「麗華……」
我抬頭沖他一笑:「連年的戰亂,國民更需要休養生息,恢復經濟,這些才是當務之急。西域離中原太遠,要我們派兵駐紮,設置都護,維護那些國家的利益,共同抵抗莎車國的欺淩,說實話,這個擔子太重了些。邊境上地廣人稀,你寧願捨棄幽州、並州,將邊境上的百姓撤離到內裡,縮小疆域,擔心的不正是國家財政有限,照拂不到那麼多的地域嗎?既如此,如何還能再有多餘的精力顧忌到更深遠的西域去?」
他放開我的腳,又是一歎:「麗華,朕實在不是個好皇帝。」
「你這樣都不算是好皇帝,我真不知道衡量好皇帝的標準是什麼了。」我笑著套上襪子,「依我愚見,武帝晚年時對匈奴、西域用兵,窮兵黷武,揮霍軍餉,置萬民於水深火熱之中,也實在算不得是什麼好皇帝。」
劉秀微微變色,愣了半天才啞然說了句:「朕如何比得武帝……」
我失笑道:「是,原該拿文帝、景帝來與你作比,但我仍不希望我們的陽兒將來成為劉徹那般的皇帝,哪怕……他將來能名垂竹帛,永留青史。」我不由自主的繃直了腰板,「我這人魯鈍,沒有什麼仁德的大智慧,在我看來,西域對於我們漢朝的意義實在微乎其微,昔日張騫出使西域,為的是聯合大月氏夾擊匈奴,這是出於軍事戰略考慮。如今看來,西域于我們有何用?它的土地,它的物產,它的百姓,對我們既沒有用處,又非是兵家必爭之地,那些大大小小的屬國要來有何用?設置都護,耗費國力,勞民傷財,得不償失。你倒是還念著情分備了禮物,若換作是我,早將他們打發回老家了……」
他嗤然一笑,摟住我的肩膀,將我攬進懷裡:「謝謝。」
「謝我什麼?」
「謝你替我辯解,還費心用了那麼多說詞贊我。」
我大笑:「那你不如將那些預備給西域諸王子的大禮省了,直接送給我吧!」
劉秀聞言,不禁也忍俊不禁的大笑起來:「果然是財迷!」
我回道:「非我財迷,是你摳門!我倒還記得前年你去汝南南頓縣,那裡的父老百姓如何說你來著?」
他眼中笑意更盛,我抿唇竊笑,「公公曾任南頓令,所以你免了南頓一年的賦稅,吏民們讓你索性減免十年,你卻說什麼都不肯,最後討價還價的,才勉強又加了一年。」那年的事之所以讓我記憶猶新,是因為當時君臣百姓一塊樂著,那些吏民瞧著劉秀脾氣好,竟打趣揶揄皇帝,說皇帝小器,明明捨不得那十年賦稅,還假作大義凜然。
這件事回想起來,至今仍能讓我大笑不止。我的秀兒,有時候看著還真不像是個皇帝,絲毫沒有皇帝的架子不說,作風氣派,也仿若當年莊稼地裡鋤禾稼穡的樸實青年。
「朕的確是摳門。」他收起笑容,忽然眼中添了一分愧疚之色,拉起我的手說,「雖然貴為皇帝,卻沒能讓你過足錦衣玉食的奢華生活。你貴為皇后,無論吃穿用度,卻遠遠及不上前朝皇后,是我累你受苦……」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幸而你不似前朝皇帝那般奢華,若也搞得後宮佳麗三千,我非一頭碰死在這雲台閣廊柱上!」我故意說得醋意濃烈,得以沖淡了他的愧色,「不貪你的金,不圖你的銀……只要你的人,你的心……」
室外的風雪似乎更加大了,呼嘯的風聲在窗外盤旋,然而我的心卻是異常溫暖。我們依偎倚靠,無需過多的言語,彼此間互相守望,偶爾的一個眼波交纏,那個瞬間,便已經是永恆。
建武二十一年冬,漢建武帝婉言謝絕西域各國,遣送充當人質的王子歸國,並致送厚禮。十八國在聽說中國不肯派遣都護後,大為恐慌,於是向敦煌太守發出檄文,請求王子留在漢境,希望能夠以一種中國同意派遣都護的假像來阻嚇莎車國。
敦煌太守裴遵如實奏報後,劉秀應允。
建武二十二年,劉英及冠,從宮中搬了出去。其實比起劉彊、劉輔,他在宮裡住的時間已經算長的了,可即使如此,許美人與唯一的兒子分別時仍是哭得死去活來——我恩怨分明,念著許胭脂在宮裡的這十幾年還算老實本分,劉英亦是乖巧聽話,於是吩咐大長秋,以後每月的初一十五,楚王劉英進宮拜見我之後領他去許美人宮中,讓他們母子小聚半個時辰。
許美人自知後半生的倚靠盡在兒子身上,而在這之前,這些倚靠卻又全在我的一念之間,於是愈發在後宮謹言慎行,閉門不出。
正是這一年秋末,九月裡的一天下午,我尚沒從午睡中醒來,卻聽到宮中一片驚慌的尖叫聲。我被尖叫聲吵醒,沒等睜開眼,便感覺身下的床在不住晃動,飄飄忽忽的床倒不像是床,而像是一艘漂浮在海面上的小船。起初我以為自己在做夢,可是四周緊接著響起喀喀的聲響,我睜開眼,看到屋子裡的擺設都在顫動,案幾上的成摞的竹簡滑塌僕倒,最終跌落在地上。
下一秒鐘,我條件反射式的從床上跳了起來,寢室內沒有人,但屋外頭卻很吵,夯土牆的牆粉在簌簌往下掉,嗆人的石灰粉彌漫在狹小的空間內。
我捂著口鼻正打算往外沖的時候,迎面沖進來一個人,差點撞到我身上。
「娘娘!」紗南的身手相當不錯,她見我無恙,不由鬆了口氣,忙拉著我的手說,「趕緊出去!屋子裡不能待了……」說話間就聽啪的一聲,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從頂上掉了下來,摔碎了。
千鈞一髮,我哪還顧得上去瞧是什麼東西碎了,忙反手拉住紗南,兩人一同跑了出去。
出了西宮主殿,才發現園子裡已經站滿了人,或蹲或站,有不少宮女宦者害怕得相互抱成一團,也有些膽大的抬頭對著屋頂指指點點。
腳下仍在不住晃動,天搖地動也不過如此,不斷有人從西宮內跑出來,嘴裡恐怖的尖叫著:「地震了——」
我心裡驟然發緊,這才意識到情況的嚴重性,叫了聲:「我的孩子——」心中著急,險些厥過去。
紗南見我六神無主,忙拉住我說:「娘娘別慌!太子和幾位大王、公主都沒事,娘娘也趕緊退到安全的地方去吧。」
所謂的安全之所,左右不過是些空曠的平地,我回頭順著紗南手指的地方瞧去,並沒有見到劉莊等人的影子,卻依稀看到另外有個熟悉的身影正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麗華——」地震得太厲害,人勉強能站得住,劉秀幾乎是跌跌撞撞的從外頭跑了來,好幾次他都幾乎跌倒。
我「哎唷」叫了聲,趕忙喊道:「你別動!別動!趕緊蹲下!」可他哪裡聽我的,硬是踉蹌著跑到我跟前,代卬等人慌慌張張的尾隨其後。
地震持續了約莫五六分鐘,隨後便靜止了。安靜下來的皇宮,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我和劉秀攜手並肩的站在一起,那些原本害怕到哭泣的宮女抽泣了兩聲,在帝后面前也不敢太過怯弱,紛紛止住了哭聲。
然而那一刻,我卻很真實的從劉秀眼中看到了懼意。
建武二十二年註定是個多災多難的一年,九月突發的地震,震中心不偏不倚的位於南陽,據南陽太守上奏,南陽房屋倒塌,地面開裂,百姓被壓被埋,死傷無數。除南陽郡外,此次受到地震波及,受災的郡國多達四十二個,占全國郡國總數的五分之二。
劉秀的懼意不是沒有道理的,如此毀滅性的天災造成了龐大的傷亡人數,巨大的經濟損失更是不可估量,這對於正在恢復農業經濟發展的漢朝而言,無疑是一次最沉重的打擊。另外,換個思維角度去想這件事,令劉秀感到恐懼的還有他骨子裡的迷信思想在作祟,由於缺乏正確的科學論證觀念,古人往往會把天災想像成為是上天的懲罰,常人如此,更遑論劉秀這個老迷信?最為要命的是,這次地震的震中在南陽,那可是帝鄉,所以劉秀更加深信是上天在對他的所作所為有所警戒。
我當然不可能苟同他的胡說八道的唯心主義論,於是據理力爭,搶在他帶人告祭上天之時,讓大司農及時調撥賑災糧款。
全國各郡縣的賑災救助很快便發動起來,皇帝詔書:「日者地震,南陽尤甚。夫地者,任物至重,靜而不動者也。而今震裂,咎在君上。鬼神不順無德,災殃將及吏人,朕甚懼焉。其令南陽勿輸今年田租芻稿。遣謁者案行,其死罪系囚在戊辰以前,減死罪一等;徒皆弛解鉗,衣絲絮。賜郡中居人壓死者棺錢,人三千。其口賦逋稅而廬宅尤破壞者,勿收責。吏人死亡,或在壞垣毀屋之下,而家羸弱不能收拾者,其以見錢谷取傭,為尋求之。」
十月十九,負責營城起邑這塊土木工程的總負責人——大司空朱浮被免職,翌日,光祿勳杜林被任命為大司空。
地震發生沒多久,青州又突發蝗災,全國上下頓時再度被陰霾籠罩。
恰在此時,留居敦煌的西域王子們忍耐不住思鄉之情,紛紛逃回西域,莎車國王因此獲知中國不會派遣都護到西域去,於是帶兵攻打鄯善,甚至斬殺了龜茲國王。鄯善國王上書漢廷,表示願意再派王子到中國當人質,請求中國一定要委派都護到西域去,鎮壓莎車王的猖獗氣焰。
這道奏疏除了懇切之詞外,末了附加了一句不輕不重的話——如果中國不派都護前往,他們便只能去投靠匈奴了。
正被國內災情搞得焦頭爛額的劉秀聽聞此事後,不鹹不淡的回復了一句:「現如今使者與軍隊都不可能派到西域去,如果諸國力不從心,則東西南北自在,聽憑爾等抉擇!」
好一句「東西南北自在」,把鄯善國王言語中如同兒戲的脅迫論調盡數還擊了回去。鄯善國碰了一鼻子灰,最終迫於無奈,與車師國一起降附匈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