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茫然的看著攢動的人群,人來人往,色彩繽紛的面具中找不到那抹冷清的身影。於是我依然跟著人群走,麻木中大腦一片空白。
隨人群走到城中心,只見四周人山人海。果然是在斗獅,可我站在人群邊緣根本看不清楚。
也許是等待,夢醒或繼續,等那人回來,繼續牽起我的手,與子偕老。
斗獅的聲響很大,人群不時爆發出喝彩。我卻覺得很冷清,像一條窒息在水裡的魚。
終於,我站累了,輕嘆一聲,慢慢轉身。街的那一角,方凝提著一盞宮燈靜靜等著。我僵在原地。
「小姐,回去吧。」方凝走過來,輕聲說。
我沉默著看著她。
她低嘆一聲:「天師……已經回去了。」
我沒說話。僵了片刻,最終輕輕把面具摘了下來,白色面具孤獨地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輕微的響聲,似嘆息又似哭泣,頓時碎裂開。
「走吧。」我說。突然心痛無法自制……
一連幾天,我神情恍惚,經常走神。
坐在窗前看外面的庭院,我想那只是一場夢,一段影,那燈謎,那面具,那熱鬧的街道,水中花,霧裡月。南柯一夢……
指間捻著那朵絹花,慢慢捻轉,我呆呆看著院落,讓我如何,去相信……
「小姐,」不知何時,方凝已站在身側,「不如去外面坐坐吧,一直悶在屋內也不好。」她低聲勸道。
我恍若未聞。
她沉默片刻,看我毫無反應。轉身走開,不多時,一個手爐塞了過來,「小姐……」方凝道。
許久,我喃喃道:「你怎不隨他去呢?為何還在這裡……」
方凝微微一訕,自嘲道:「因為天師信不過我,怕我又倒戈。」
我轉頭看著她的眼睛。
方凝沉吟一下,緩緩道:「小姐那句所指何人?」
目光移開,院子裡自然是晚冬的肅蕭景象。
方凝慢慢撫著腰間的寶劍,細細呼吸著。
……
……
「那年我和他中了埋伏,我們只有一匹馬,我馭馬,他擋箭。跑了一個時辰,他中了三枝箭,來兵追殺不捨,馬跑不動了。他就跳下馬,讓我走。」方凝輕聲訴說,柔柔的聲音從以前的時光中傳來,宛若自語,又似傾訴。「他在門中處處與我作對,於是當時我就走了。跑了半天又神使鬼差地回來尋他。找到他時我哭了,他卻還是諷刺說我大小姐脾氣,滿臉都是血,連說話都喘個不停卻望著我面帶嘲笑。我卻一直哭,後來來人追殺,我再也沒拋下他獨自逃命。那時我想,哪怕這是萬劫不復,我認了。」
我不為所動,方凝頓了頓,緩緩的聲音佈滿滄桑:「其後又發生了很多事情,我放不下太多,結果放棄自己的初衷,最終如小姐所見,我殺了他……」
院子沒有風,光禿禿的樹枝橫在當空,軟弱無力的枯草匍匐在四周。
「行了,你下去吧……」我說。
方凝沉吟一下,低聲道:「天主教教義裡有句話,曰:『夫凡有三欲五罪,冠以情而。』我卻道人行一世,哪怕留徹心相思也好過痛骨悔恨。」說完轉身走了。
「你說這些是為了什麼?」我在她背後說。
方凝頓了一下,回過頭來嫣然一笑:「沒什麼,說與小姐解悶。」
院子裡的枝條還是那麼僵硬的伸展著,好似一隻隻伸出的手,無力地想挽留什麼。我在窗前,看陰霾的黃昏降臨,其後濛濛的黑暗逐漸展開,為這蕭條的庭院披上寒夜的外衣。
幾縷弱弱的氣流拂過,帶著淡淡的晚香,一派安靜淡泊。卻恍惚,眼前模糊起來。
突然聽見一旁方凝的房門被大力撞來,「小姐!迷香——!」她慌忙衝了過來,頭髮都有些亂。
我只覺得眩暈,見背對她的房簷上不少人影綽綽,正想出聲提醒她,迷香的藥力就全面發作,使我失去知覺……
昏沉之中,又看到那張銀面的面具,靜靜地發出清冷的光,黑黑的眼洞似包含無盡的寂寞和其它,我遠遠看著面具,它懸在很遠的高處,周圍一切都是空,神秘而詭異,我不想動,也不想問,就只是看著,看到眼眶微紅,愣愣的落下淚來……
我不清楚到底怎麼了,也無法借助靈動的力量,只是被人手腳綁著,眼蒙黑布,口塞胡核,一路顛簸著。持劫我的人會塞食物過來,但從不規律,讓我無法知道時間。只是那隱約的方向感在告訴我,這似乎是在前往天山,而且行得很快
這一路的時間很是難熬,那地方,對於我,充滿期待與恐懼,那特殊而危險的身份,那特殊而冷漠的人。這樣的歸來也許也不錯,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定數。我從那裡出來,最終,還是要回那裡去的。
這一路彷彿沒有盡頭。連日的血脈不通與不見光日,讓我整個人昏昏乎乎的,終於,似乎很多天之後,才聽到有人說話。在那之前我被人重重摔下,我本以為又是換車或是其它,卻不料再沒了聲響,片刻後,一個溫潤的男聲道:「如何?」離我不遠,熟悉萬分。卻一時有些記不起來。
「啊……」
「那好,帶下去吧。」那男聲又道。我又被人拽了起來,這時心裡突然一亮。
「鄴心!!」我叫了出來,無奈口裡封著胡核,聲音含糊難辯,只能嗚嗚發著聲,「鄴心!!」我被人拖起的,依然叫他的名字。
「你怎麼能這麼對她!?」旁的一人彷彿才回過神來,猛地大聲質問著。
我聽那聲音,頓時呆住。
拉我的人也有分寸地慢了下來,然後就有人衝過來,一把扯斷了我手上的繩子,撕下口條取出那胡核。
我簌簌的抖著,任那人擺佈,那人要撤我眼布時,被鄴心出聲制止:「你想讓她瞎麼,她已有數天不見光了。」
那人怒道:「她好歹也算你家主小姐,你就如囚犯般對她!?」
鄴心的聲音依舊使人如沐春風:「你錯了,我家主小姐早已跳崖身亡,就如那聖女朱顏。」
我手腳發軟,幾乎全仗著那人扶持,我低聲念她的名字:「當菲琳雪。」
寂靜了許久,那人的聲音已帶了些哽咽:「是……聖女。」
鄴心緩緩道:「不,她不是。」
然後當菲琳雪也不說話了,寂靜裡充滿暗湧的激流。
許久,當菲說:「蘭公子你先請吧,我有很多話想對聖女說。」
沉默片刻,鄴心笑了一下,道:「當菲護法果然重義,不過請當菲護法莫要忘了,那水護法的下場。」
當菲扶著我的手微微一抖。於是鄴心帶著躊躇在胸的語氣說:「護法不如同你那幕僚好生商量一下,在下先行告退。」
鄴心抖了下前襟,慢踱著走了出去,輕輕開闔著門扉。
鄴心剛走,內間幾聲卷珠掛簾錯亂叮咚地響了出來,一人的腳步從內繞開,無甚語調地說:「這鄴心好生厲害。」
我一呆,翻手緊緊抓住當菲的手臂:「他……他怎麼也在這裡?」
當菲琳雪沉吟一下,低聲道:「冷先生自大棘之戰後就歸順了我教。」
那人平平禮道:「鄙人冷蕭,見過小姐。」
當菲低喝道:「冷先生!」
冷蕭冷冷頂了回去:「當菲護法,鄴心沒說錯,無論如何,那朱顏確實是非死不可。」
似乎是當菲琳雪作了眼色,冷蕭沒有再說下去。「聖女,我先帶你去歇息吧。」當菲琳雪道。
我沒表態,她便喚了兩個使婦進來扶我離開。我抓著她的衣袖一字字的問:「你背叛了他?」
當菲琳雪沉默好久,拉開我的手沉痛地說:「不,首先背叛的人是他。」
似乎穿過不長的迴廊,來到一個房間,在幾個使婦的操持下,拾掇了許久。「若有什麼吩咐就喚一聲,門外有人候著。」說完,幾個使婦便退開了。
我蒙著眼,慢慢摩挲著那些什物,指間傳來真實的觸摸感,也許只是無目的地試圖求證,天山曾經存在的溫存。
我摸索著站起來,在屋子裡慢慢走著圈,努力想在空氣中感受當初的氣息,一陣徒勞後又只得坐下,呆呆坐著,許久許久……
鄴心出現在這裡說明了什麼?那時我離開峻鄴山莊大營時,他才剛剛起兵,恰指算來,前後不過一月,他不可能這麼快兵敗。若是真的是兵敗,他也只能成為鄴飛白的階下囚;或者若是他在與鄴飛白的爭鬥中佔上風,這時也該在遠方坐陣才對,無論哪種情形他都斷不可能出現在天山?發生了什麼?該不是鄴飛白髮生了什麼不測?
我一陣心慌意亂,好久才恢復了平靜。理順了思路繼續分析著。
天山的這倘水比我想像的還要渾。新聖女無權,當菲琳雪夥同了冷蕭,其中說不得她是不是受了冷蕭的挑撥。料想那冷蕭畢竟曾是出自暗門的高層,此番戰亂中歸順,天主教尚且待以上賓之禮,但無職位,若他日戰亂一過,以他的處境必定有所凶險,冷蕭此番鼎力支持當菲琳雪,其實也是存了自己的心思,天山如果血流成河對他最好不過。他也算有手腕,讓當菲對他信任至斯,連與鄴心面談都讓他在簾後旁聽。
再說當菲琳雪,她本對天師敬若神明,此番分庭抗理,該也不只是不認同新聖女這麼簡單。當菲琳雪一向豪邁灑脫,管理聖明軍多年,威望不在當年水護法之下,為人坦誠正派,她若拍案而起,除她自身親信之外,加上教中對天師早有腹誹的,還有之前水護法的舊部,以及鄴心之流,陣營絕對龐大。那麼鄴心此番舉措的欲圖似乎也開始明朗了。
鄴飛白之所以有恃無恐是很大原因是易揚的支持,鄴心本已小窺莊主之位,卻突然被拉下馬,任誰也不會這麼甘心了,眼看天主教一分為二,他自然是想把當菲琳雪拉下水來。當初在他設計之下,本已贏得易揚支持,處心積慮,本以為鄴飛白絕對是不會再把我拱手送出,則易揚也不會善罷甘休,卻終究棋差一著。隨即易揚該是與他一拍兩散,甚至動用些許手段逼迫他臨時倉促起兵。鄴心心裡明白,此番算是與易揚完全撕破了臉,易揚權重,他這個跟頭算是栽大了。突然靈光一閃,這麼說,在路途中一路劫殺我們的白衣殺手就是鄴心的人了?可是鄴心那時正當起兵,正是用人的時候,又哪裡有大批的人馬用於追殺?
一團混亂。
那麼我在這其中到底是個什麼角色?我已經沒有聖女的身份,於他們,還有什麼價值?鄴心算地清楚,他就算贏了鄴飛白,天主教這只豺狼也還在一旁虎視耽耽,只有釜底抽薪,讓天主教徹底垮下他才能安心,在一定前提和互利的條件下結盟當菲琳雪是他的不二選擇。
而鄴心的手段也確實令人佩服,那些時日我本在方凝守護下躲在那暗莊內,四周守衛如林,加上方凝心細如塵,可謂銅牆鐵壁水滴不進,可鄴心一番破門搶人,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看來也已經籌劃許久,部署精細。他想要的,也不過是顆有利的棋子而已,翩翩蘭公子,也不過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陰謀家而已。
而在我,不管願意不願意,都已經再度被攪進了這個漩渦之中。
「篤篤。」 有人叩門。
「是當菲嗎?」我輕聲問。
門搧開合,有人腳步輕和地走近:「……小姐。」冷蕭的聲音。
我微覺意外,端坐好點點頭:「冷壇主。」
冷蕭道:「暗門已亡,哪有什麼壇主,冷某現在不過是個不相干的路人。」他頓了頓,續道:「小姐肯定有很多想問的。」
我點點頭,復又搖搖頭:「我只想知道這是哪裡,我會如何,你們的爭鬥與我無關。」
冷蕭停了片刻,道:「可是小姐,當菲護法想將您扶回原位。」
我搖搖頭:「我不願。」
「我知小姐不願,可當菲護法堅持異常。新聖女無德,天譴眾聲,民間謠傳是死去的朱顏神魂不滅。另尋明主是必然,冷某的意思是小姐以新身份重新登冕。」
我搖頭:「無關什麼身份,只是我不願。」
「可否請問原由?」
我沉吟許久,緩緩道:「冷壇主,你明知我所受一切,該知道天主教這趟渾水我是無論如何不會再涉足了。」
「小姐你就不恨嗎?彼時在暗門所受一切都因那天師而起,是他有意讓你淪陷敵手,辱難加身。」
我側頭:「你知道什麼?」
「依屬下猜想,天師實則早已知道了那侍女汀蘭有所蹊蹺,卻不管不問。小姐在暗門忍辱殘存,他卻領兵攻打,不就是在逼暗門殺你祭旗?小姐此番終於脫險,可也不就是他又陷小姐於凶險?小姐當時對那門主尚且恩怨分明,怎能對這麼個心如蛇蠍的天師有婦人之仁?就算小姐真的厭倦紅塵,也該知道天師不倒,小姐你也很難自清啊。」
我沉默。
冷蕭又道:「小姐又可知道當菲護法的一片赤誠之心?那鄴心之前前來,想與護法結盟,可他本處弱勢,扶予本就不易,何況天師已回,天山這裡如箭在弦,大意不得,借兵給他得不償失。那鄴心就說他願助當菲護法一臂之力,無須一兵一將,只一女子就足矣,正乃天師最心愛的女子。護法不信,鄴心便說,可當那天師之面卸下那女子一手一腳以驗真偽,當菲護法應下。於是他便將小姐綁來。只一面,當菲護法果然將小姐留了下來,又在其它種種毗連關係下,出兵相助鄴心也推拖不得了。當菲護法自然不會用小姐作為要挾,冷某願指天為證,當菲護法確實是一片至誠。小姐一向重義,怎可辜負護法一片苦心?」
「當菲叫你來當說客的。」我平靜地說。
「當菲護法不忍勉強小姐,但小姐本非尋常婦道人家,只需有人說明形勢,小姐自然能找到正確的出路。」
「我本也不是什麼巾幗英雄,」我淡笑,「我也不相信仇恨,也不相信你。可能當菲真是誠心,你卻絕對不是。」
那廂冷蕭沉默無語,片刻後壓低了聲音說:「也不用瞞小姐,當菲護法所作一切都是為了小姐,聖女一位,非小姐不可。當菲本是個愚忠的女子……」
「你將我的經歷添油加醋那麼一說,她更認定天師叛故聖女譴,所以就這麼反了?」我冷笑。
他笑:「差不多吧。」
「看來冷壇主沒少費心思。」我冷笑。
他不答,另說道:「更何況,舉天下女子,只有小姐有本事制那天師。」
我心裡一跳,脫口而出:「原來真是你!」
他沉默。
「怎的?敢做不敢承認麼?一路追殺,不想天師回天山,居然還假冒鄴飛白的人,挑撥離間!」我蔑然道。
「怎能說是我呢?」冷蕭陰陽怪氣地說,「那些人分明穿著天主教的布料,拿著天山的兵器。」
我一怔,隨即明白過來,他其實是在逼當菲琳雪,斷當菲琳雪的後路。「你真狠。」我冷冷道。離間計都能用在自己盟友頭上。事到如今,易揚再無放過當菲琳雪的可能。
冷蕭不理,只正色道:「小姐可想清楚了,是幫那個人面獸心的天師,還是幫你忠心耿耿的護法。」
「我想見當菲琳雪。」我想了很久,如是說。
夜完全黑的時候,我終於可以摘掉眼布,隨著一個使婦,穿過曲曲折折的迴廊,在一個一塵不染的房間裡見到當菲琳雪。這是天主教裡最常見的房間,用於祈禱和訟課的,雖然我曾是聖女,卻在易揚的縱容下從未訟過課。
我進去的時,當菲正跪在香鼎前的團扇上,雙目緊閉,滿是虔誠,低低卻真誠地訟著。青煙繚繞,漫漫的吟唱四散,攪動皈依的純潔,黑暗中天地不過一個段煙塵,交錯的雙手想守護的,也只是簡單而明麗的信仰。縈繞那不解的淡淡灰氤,是紅塵迷惑了靈魂,還是心念逃不過痴嗔。
當菲琳雪訟完一課,抬起頭來看我,暗色中閃著微弱的淚光,我驚訝地發現她淚流滿面。
「聖女……」
我覺得心裡很沉重,移步去扶她:「當菲……」
當菲低頭擦了下淚,低聲道:「冷先生說,你有話問我?」
我搖搖頭:「別叫他冷先生,他不是什麼善類。」
當菲沉默了一下:「我知道。」
「你知道?」
「我知道是他搞的鬼,軍款是他挪來的,文書是他偷的,謠言是他放的……他背著我做了很多見不得事,就是想讓我反。」當菲琳雪苦笑一下。「但他起碼讓我知道我為什麼反。」當菲說。「他是天師,卻為什麼背叛!他應客天奉道,該虔誠歸心,該是卑微卻神聖的天之使者,天下人都可叛,為什麼是他?」我想當菲是想到了什麼,她非常激動,她胸口在巨大起伏著,說話時直直看著我的眼睛,熱切而悲憤,「可他背叛……或者,他拋棄他曾經的信奉……」當菲閉上眼,眼淚簌簌地落下,她雙手交錯半垂下頭:「哦,上蒼啊……讓這罪孽永不復吧,都是罪人,都是劫難……」
我默默不語,在當菲身旁坐下。
她又低吟起來。
我陪著她守在她的信仰一旁。
許久,她訟完,人似乎也平靜下來。「聖女想問什麼。」
我沉默,我已不知該問什麼。一切都是無力的,在一個人的信仰面前。
她看我不答,於是轉頭問我:「冷先生說聖女不想再回那個位置是麼?」
「是。」
「聖女是上蒼選擇的僕人,只能上蒼選擇你,你不能選擇上蒼。」
「上蒼會有新僕人的。」
「不,她不是!」當菲又有點激動起來,「天師不過一時被她美色所迷,她不是!她不配!她只是個狐媚之流的妖女!」
我一把抓住她:「你說什麼?美色所迷!?」隨即一呆,僵硬地放來手。
當菲愣愣地看著我,好一會兒,她輕嘆了一聲:「當初,我一直以為,是天師鍾情你……卻不想……」
我僵硬地側過頭:「……不是……」
她搖頭:「何止是你,當年我初見他,他也是一般攝人心魄,濯然不群。」她笑容酸楚,「那時他把我從地牢裡帶出來,指著莽莽的聖明軍對我說:『看,你就是聖明,你就是天下。』我卻覺得,他才是天下……但是他背叛!」當菲突然語氣一凜,「唯有代天閥之,以誅心魔!」
「當菲……」很久,我輕輕說道:「每個人都是魔,你,也有心魔。」她一呆,我便站了起來,「拋不來執念,你道他是背叛,我卻道,他從未皈依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