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安卡走後,弗雷拉發覺自家兄長的臉色起碼亮了兩個色階。
「……你在高興著什麼到底。」
門西勒依舊面無表情,但全身瀰漫著「心情好」的氣場,「他走了,你不要再肖想嫁給他了。」
「……」弗雷拉扶額,「我沒有。種族不同沒有未來的。六十年後他帶我去買條花圍巾,看見的人一定都羨慕我生了個好兒子,絕沒有人認為我們是一對兒。」
「那就好,」門西勒瞟了她一眼,「那精靈,太閃。不可托付。」
「他簡直就像你父親。」休息時,壺豚頗有些憤憤不平地說,「嚴肅古板的岳父最討厭了。」
弗雷拉把它捲成它最討厭的姿勢,強硬往床頭邊一放:「阿壺,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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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安卡的離隊,可憐的黎米尼絲姑娘愈發高貴冷艷了。她偶爾逗一逗壺豚,剩下的時間只是埋頭開路砍魔獸,倒是成為了隊伍中可靠的壯勞力一名。
的確如安卡所說,這一路上大小城鎮不斷。精靈總是不缺錢的,而距離與安卡約定的時間還很遠,因此這幾周倒算是兄妹倆啟程以來最平穩安定的。
弗雷拉乾脆就純當旅遊長見識了。每到一個城鎮,她便首先鑽進圖書館翻上幾天,間或到街上嘗嘗當地的美食,補充一下實驗材料,再特地跑去一些處於陰暗角落的店舖,與年邁的老闆討價還價買下一些看似年代久遠的煉金筆記。前幾天,她還跑去信棧,買了一隻肚子鼓鼓羽毛豐滿的紅嘴鷹,寫了一封信給家中老父。
這日,她躲在旅館的房間裡頭試著提純狼血石。
自從得了那極陽之花的魔杖後,弗雷拉覺得自己那可憐的魔脈通過這柄魔杖發揮了它最大的餘熱(?)。
總之魔力的使用是越來越順手,她乾脆放棄了絕大部分的物理工具,單純用魔力提純、分離各種原材料。
不想,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比方說這個狼血石,她若是把石頭放在提純用的聚熱陣上,用煉金錘一下一下的提煉,忙活大半個早晨後也只能得到一塊雜質斑斑的灰紅色石頭。要掌控溫度,要均勻受熱,要這種要那種,弗雷拉這個初學者實在沒辦法兼顧那麼多。
若是使用魔力洗去雜質,雖說最後依舊不是鮮紅色的,但用肉眼已經看不到雜質了。這樣提煉出來的狼血石,雖說功效不如鮮紅色的好,也總算是可以一用的。
她拿起書本,將幾乎已經能夠背下來的狼血石提煉訣竅又一字一句地看了一遍,確認了幾個關鍵點,正準備繼續,卻聽到了外頭的敲門聲。
打開門,兄長大人一臉嚴肅地站在外面。
「咦?你今天沒有去武師館麼?怎麼了?」
「黎米尼絲帶了一個男人回來,說以後要同我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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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樓,因為並非吃飯時間,只見小酒館中空空蕩蕩,黎米尼絲背對著他們與一個青年男人同座。見兄妹倆朝他們這桌走來,男人朝兩人一笑,揮了揮手。
黎米尼絲轉頭見著兩人來了,便指著兩人介紹道:「這是門西勒,這是弗雷拉。」
「你們好。」那人棕髮棕眸,耳朵有些尖卻又不似精靈那麼尖,年齡大約三十的樣子,笑起來一副沉穩爽朗的模樣似乎很值得信賴,「我叫德裡亞。」
兄妹兩人上前同他握了握手,紛紛入座。
德裡亞介紹說自己是個半精靈混血,之前一個小傭兵團的團長,團裡統共不到十個團員。後來大家合計著人數太少反正做不出什麼大事兒,就接二連三地退出回去娶媳婦生孩子了,他一個光桿司令只好四處溜躂,做一些散兵任務餬口。
黎米尼絲皺著眉補充道:「德裡亞是一名出色的劍士。」
德裡亞忙說沒有沒有,好好謙虛了一番。一揮手讓侍者上了些飲料甜品,便聊開了。
德裡亞的口才十分好,什麼事情到了他的嘴裡都變得很是有趣。不僅弗雷拉,連黎米尼絲也連連笑場,只餘門西勒一人坐在那兒一臉嚴肅地挖著一塊粉色花型布丁。
待門西勒吃完了,他便站了起來道:「你們慢聊,我去武師館。」
弗雷拉擔心給新隊友的心裡留下不可磨滅的創傷,忙解釋道:「別介意,兄長他就是這樣。前一陣子,他還把我一人扔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自己跑去哪個瀑布下頭練武幾天幾天不見人呢。」
「一點都不懂相處之道。」壺豚在弗雷拉肩頭打著呵欠說。
「這沒什麼。」德裡亞笑笑表示不介意,「那是你養的魔獸?智慧型的吧?」
「啊……」弗雷拉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見壺豚刺溜一下飛快地鑽進她的衣服裡。她有些尷尬有些莫名,阿壺從來就不是害羞的性格吧?
「出來。」陰鬱的聲音在弗雷拉頭上響起。
「弗雷拉,讓它出來。」
一抬頭,赫然是門西勒站在那兒,一張臉沉得能嚇哭小孩子。站在門西勒旁邊的赫然是——
「刺鳥!」
於是五個人重新坐了下來。
刺鳥撓撓一頭亂翹的紅毛說:「剛準備進來看看,門還沒推呢,就見著門西勒走出來。」
「你怎麼也來這兒了?」弗雷拉問。
「你們走後不久,又是帝都來招收異人,又是什麼學院來招生,一群高管成天在傭兵之城吵吵鬧鬧的。我看著煩,就接了個任務,跟著一批行商過來了。啊這當然只是表面上的原因啦,真正的原因是我的團員都在這兒!我這個團長雖然無奈但是還是心甘情願地寵溺著你們啊——嗷!」
門西勒板著臉收回拳頭,道:「退團。」
「喂不要啊老大你是老大團長讓給你好嗎!」
黎米尼絲一臉驚懼厭惡,德裡亞則是手撐下巴看得滿眼興味。弗雷拉只好沉著冷靜地坐在一邊。
刺鳥啊。弗雷拉看著表情動作誇張的紅毛先生,不由自主地彎起了嘴角。她突然想起傭兵之城的篝火與喧囂,老多特吧唧吧唧抽煙的樣子,兄弟姐妹們,耐心施教的精靈,還有那太陽曬著草場的清香。
極少思鄉。一旦思鄉,就——
就,就他媽特別思鄉。弗雷拉卡崩一下狠狠嚼碎了一隻堅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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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隊伍,一共有五名成員——壺豚堅持說是六名。
若說刺鳥的加入讓弗雷拉與門西勒的心情等級往上調升了好幾階,德裡亞的加入就是讓整個隊伍的氛圍回暖了不止一點。
德裡亞是個開朗而有禮的人,他說話風趣,極富教養,而他的半精靈血統無疑使他獲得了黎米尼絲的友情。弗雷拉也喜歡聽他說話,面對她那些傻帽透頂的問題,德裡亞依舊如春風般耐心和煦地解答著,沒有一絲不樂意的樣子。
所以,果然這樣的人才能成為傭兵團長嘛。弗雷拉想著,一邊轉動著手上的烤架,眼角不經意地掃過正被門西勒敲得滿頭是包的刺鳥。
——果然他還是快點讓賢比較好嗎?
不過自從刺鳥來了之後,門西勒顯然比之前活潑(?)多了。弗雷拉一直擔憂著兄長的面部神經,如今看來,她的擔憂可以暫且放放。
還有就是,弗雷拉發覺自己同刺鳥,著實是對好搭檔。
這段路雖說大小城鎮不斷,但一行人也常常特地拐去旁邊的森林或山丘,磨煉磨煉自己的武技魔技。
剛開始幾次,還是五人一同行動。弗雷拉也見識到了德裡亞的劍技,確實是很厲害的樣子。後來,黎米尼絲便表示不耐煩了,將德裡亞拉走往中心地帶獵奇去了,留下三個人類在邊緣處與一些小型魔獸魔植鬥智鬥勇。
門西勒的武技十分獨。他混跡於各個城市的武師館,漸漸的倒是有了四方採納的一套拳法。他練起拳來總是大開大合的霸道,面對魔獸時也喜歡一人上前與之周旋。他速度快,又身懷怪力,弗雷拉在一旁扔幾支藥劑管子還被嫌棄礙手礙腳。
於是弗雷拉便扁扁嘴,留兄長大人獨吞一隻魔獸,跑去刺鳥那兒揩油。
這麼一揩,就揩出了同志的情誼!
刺鳥原先在傭兵之城是個混混。雖說他百般解釋了那是叛逆期失足,後來做了一名正經的盜賊,但無論是混混還是盜賊,都具備著一個共同的技能,逃。
刺鳥的腳程飛快。並且耐力極佳。後來他也算是有機遇,碰著了傭兵工會的一名老前輩,不知如何就合了前輩的眼緣,遂被傳授了幾招屏息、偷襲、背刺以及飛刀之術。
「啊,哈哈,最後那個不提也罷。」刺鳥搓了搓鼻尖。
是的,他的飛刀又沒力度又沒準頭,經常成為隊友的生命隱患。
但刺鳥無疑是十分靈活的。幾周下來,他們遇到的魔獸魔植就沒有哪個能夠正正經經地捉到他。
而弗雷拉珍藏的大規模殺傷性藥劑管正在迅速增加。比起刺鳥,她的投擲技術也好不到哪兒去,但至少沒有壞得那麼離譜。於是她便交給刺鳥一些藥劑管,讓他在圍斗近身的時候往目標身上捅幾支,她則趁刺鳥吸引了魔獸全部注意力的時候在旁扔飛鏢一般地偷襲。
體術方面,刺鳥練習的是以步法為重的纏鬥型體術,常常能把小型魔獸折騰得找不著北;弗雷拉練習的則是柔體體術,當魔獸焦躁混亂的時候,她便可以出其不意地施以致命一擊。
於是兩個殺傷力略低的菜鳥在高精尖武器(藥劑管)的幫助下,相互搭檔著戰鬥,戰果居然有門西勒的兩倍多,均分給兩個人也稍勝一籌。
如此充滿著青春與熱血的日子過了半月,到了一行人匯合的日子。
弗雷拉坐在草地上,和刺鳥一起逗著壺豚玩兒,門西勒在旁閉目養神。
只見黎米尼絲與德裡亞撥開灌木朝他們走來。
弗雷拉正待站起來說句大家都累壞了吧我們快去酒館喝些甜酒來補充能量,就聽德裡亞興奮地說:「我這才聽黎米尼絲說道,原來你們兄妹倆都是異人!天眼與海眼,對吧?這天分可是十分難得,你們今後必然是前途無量!不過,怎麼沒去加入帝都的異人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