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眾裡尋他千百度

「誒誒,你得幫我個忙。我真的是個男人,成神前成神後都沒變過,結果這幾百年來天天聽著子民們女神女神地呼喚我,弄得我越來越不想實現他們的願望。你們回去以後幫我正正名。」這是光明神最後叮囑弗雷拉的話。

之後,弗雷拉就……再次被弄暈了過去。

這種行事作風真是太糟糕了!信徒們知道真相的話會哭的吧!

弗雷拉摁著腦袋,打量著眼前這個以純白色為主基調,處處印著教會勳章的房間。它與它所在的地方十分的契合,都給人一種明亮而寧靜的感覺。

不一會兒,房門先是有禮地響了兩聲,在弗雷拉應聲之後被輕輕地推開了。

一個牧師打扮的少女托著扭花金邊盤子進來了,上面放著像是衣服的東西。她友善地笑著:「你的另兩位同伴剛剛抵達,現在還在沉睡中。那兒有浴室,請先梳洗一下,紅衣大主教大人期待著與你的會談。」

弗雷拉連忙下床:「不麻煩大主教久等了。我現在就過去。」

「不,」牧師還是柔柔地笑著,卻攔住了弗雷拉委婉地勸道:「大主教大人對『潔淨』一詞有著特殊的要求……嗯,還是梳洗一下比較好喲。」

……這是嫌棄她髒了。弗雷拉任命地摸摸鼻子,道了聲謝接過衣服,也就乾脆地跑去將自己上上下下好好清洗了一遍——上一次泡澡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上一次泡澡……弗雷拉臉上燒了起來,下意識便將自己整個沉到了水裡去。一會兒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傻帽兒的行為,又憤憤地浮了出來。

洗白白的牧馬姑娘穿著白底銀邊的教會服裝,在神侍的引導下來到了一個采光極其棒的半開放式房間,裡頭立著許多一看就有些年頭的書架,上面擺放著一卷一卷泛黃的卷軸。

正靠窗坐著,悠閒地翻看著什麼的紅衣大主教抬頭,淡褐色的直髮滑過他飽滿的額頭和單片眼鏡,給人一種祥和睿智的感覺。

「大主教先生。」弗雷拉行了個煉金術師禮。她並非光明教會的信奉者,於是也就不必敬稱他為大人。

「很高興見到你,年輕的煉金術師。」大主教邀請弗雷拉也在落地窗邊的石階上坐下,「我神已經將前因後果告知,你的同伴們很快就會甦醒,請不要擔心。」

弗雷拉再次道謝。

「我想我需要給出一個恰當的解釋——那其實是一個廢棄了許多年的地道,又被我們稱為『試煉之路』,曾經,即將畢業的聖騎士們通過它隨機傳送至咆哮冰原的任意位置。你也看到了,傳送陣大都年久失修,而我們並不有幸擁有像你這樣的人才,於是我們漸漸地將它廢棄了,聖騎士們則通過神殿的大傳送陣統一傳送——是的,少精靈王是通過它來傳送的,雖然位置有些不討巧。」大主教很愉快地瞇著眼望著窗外的陽光,「其實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起源於有趣的巧合。大約一年前,那個流著遠古遺民血脈的少年無意中闖進,下落不明。於是我下令封鎖了神殿,打算盡快確認他的所在與安全。」

「結果,你們就急匆匆地扮演了第二批失蹤角色。聽說,還與聖騎士們發生了些衝突?我想我必須為他們的魯莽道歉。」

弗雷拉更加不好意思了。無論怎麼說,都是他們失禮在先。

大主教卻沒有很介意的樣子。他對待弗雷拉如同多年的好友一般,與她隨意閒聊著各種輕鬆卻又充滿哲理的話題。很快,弗雷拉也放鬆下來,同時發揮了她強大的學習意識,盡力從談話中汲取大主教為人的智慧。

「就到這裡吧,年輕的煉金術師,與你的談話相當令人愉快。」大主教合上手中的書籍。

弗雷拉跟著站了起來。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將這個問題問出了口:「這麼說或許有些冒犯,但我還是想要最後確認一下——除了我們之外,真的再沒有外人失蹤,呃,我是說——」

「確實沒有。整個光明神殿的元素波動都在我的鍵控制中。」大主教溫和地望著她,「我保證,以光明神的名義。」

弗雷拉在光明神殿的後殿同神職人員們度過了兩天的時間,這讓她感到收穫不小。接著,少精靈王和迪力神志清醒地出現在了大傳送陣中,幾乎同時,她沉睡的的同伴們終於清醒了過來,壺豚也恢復了健康。

……原來被弄暈並不是順利傳送的必要條件是嗎!那這一次又一次的精神壓制是怎麼回事!純粹是光明神冕下您在找存在感吧?是吧!就是吧!

精靈似乎急著趕往什麼地方,當下就向光明教會告辭。其他四人也都覺得這段時間實在是給人家添了大麻煩,不好意思再待下去,於是也順勢道了別。

迪力打算和弗雷拉一起走:「你不知道,這些年我們村又搬出去了幾戶,布爾村快維持不下去了。村長爺爺覺得這樣被動不行,乾脆派了些人正式出去瞧瞧,也為布爾村的未來做些打算。我就是被選中的人之一。」說著,他挺了挺胸。

「我們在咆哮冰原已經待了將近一年了,你家人不會擔心麼?」弗雷拉問。

「已經給他們發了消息了。」迪力揚了揚手中小型炮筒狀的東西,「恰好我父親正在附近,說是讓我在帝都等著,過一陣子就來和我匯合。」

於是弗雷拉答應了。在獲得杜蘭的確切消息之前,他們三人應該會一直待在帝都。

迪力很高興:「好極了。我還沒好好看過帝都呢。」

安卡梅洛斯卻是一定要離開的。他也沒有詳細說自己的去向,只是當場摘下了頸間一直佩戴著的荊棘花與弓箭的族徽佩飾,遞給了弗雷拉:「這其中有一個與我定下過靈魂契約的器靈,它可以隨時幫你聯繫到我。我需要前往一個上古秘境,不知是否可以拜託你幫忙關注精靈一族的情況?」

弗雷拉皺了皺眉:「不可以。」

她是人類,不是精靈。就算對黎米尼斯有一千一百個同情,也不等於她會開開心心地將麻煩攬到自己身上。異人的身份在紅方帝國原本就是個敏感禁忌的存在,就算紅方帝國真的對精靈族動手了,她也不會主動站去紅方帝國的對立面——既沒有能力,也沒有立場,一個不好估計還得把自己給賠進去。

精靈顯然被哽了一下。他楞了一會兒,卻很快地調整過來:「我期望的並沒有很多。無論做到什麼地步,你都將會贏得精靈一族永恆的友情與敬意。」

安卡梅洛斯看著眼前的少女,伸出的手臂紋絲不動,彰顯著他的堅持。

這是在利誘了,以整個精靈族為本。弗雷拉垂下眼思索著,看樣子,精靈一族目前的狀況或許比她想像的還要糟。

只是這種驕傲的生物,就算是到了這樣的境地,也依舊用著上位的姿態來「拜託」她這小小的人類呢。

呵。無本買賣,對方的態度再差也是要做的。

「好吧。」弗雷拉終於抬手接過,「但我不保證我能盡力。」

「……」精靈這回適應得快多了,「我們依舊感激。」

精靈率先離開了,弗雷拉一行在簡單的整理之後也魚貫走出光明神殿的側門。

與世隔絕了將近一年,走在路上的瑪麗白,亞力克與迪力就不斷地用自己的方式與家人聯繫著報平安。弗雷拉沒有一直生活在一起的家人,自己外出歷練的事情也是報備過老多特的,最多也就打算著過兩天去看看薇莎米亞。

看著三個同伴或小聲地對著煉金製品嘰嘰咕咕,或用手指在一張特殊的傳訊紙上寫寫畫畫,而壺豚又窩在空間中睡過去了,弗雷拉不禁覺得有些寂寞憂傷。

人在寂寞憂傷之下難免會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比如弗雷拉,她鬼使神差地碰了碰右耳,精神力包裹了過去。

通,通了。弗雷拉突然覺得有些心虛,她面上正經,小眼神兒卻警惕地掃著周圍的同伴們,看到他們都沉浸在各自的對話當中才鬆了一口氣。

……這種糟糕的擔心被抓奸的感覺究竟是怎麼回事喂。

弗雷拉自顧自地陷入了一種深深的自我厭惡當中,已經連通了的真理的路引被拋在了一旁。直到那一端的靈魂有些疑惑地開口:「弗雷拉?」

明明帝都的街道是那樣的喧鬧,弗雷拉卻覺得周圍一切似乎在瞬間靜了下來。

「嗯,夏邇。我們出來了。」

「嗯。」

「永冬城堡中真的有光明神的神識。我見到了祂,還得到了祂的指點和饋贈。唔,那是一個很有趣的神祇。」

「嗯。」

「還有……」

夏邇的回答都很簡短,卻給人一種他在認真傾聽的感覺。不自覺的,弗雷拉放鬆了下來,閒聊似的說了挺多。

直到遠遠望見男爵府,弗雷拉才反應過來——不知為何,夏邇似乎不太擅長這種靈魂式的交流,這很容易讓他感到疲累。她匆忙地又是道謝又是道歉,並準備切斷聯繫。

「不,其實並沒有你想像的嚴重。」夏邇的聲音依舊給人以沉靜的感覺,「歷練的事情不必著急,尋找杜蘭的線索只是一個附加任務罷了,你們的時間還多,可以四處遊歷一番,並不需要一直待在帝都。」

「對了,說到這個,」弗雷拉問,「我們的試煉究竟什麼時候結束?」

「瑪爾多卡校長會在試煉將要結束時聯絡你們——累了?」

「不,我琢磨著時間如果足夠,我倒是想回去雷霆山脈那兒看看父親與小弟。」弗雷拉說。

「那就動身吧,時間足夠。」夏邇說,「不用急著回來,果子草糖塊兒還有不少。」

「……」

切斷聯繫,弗雷拉卻發現自己的同伴們正一臉興味地看著自己。那臉上的表情內涵豐富無比,解讀起來簡直可以花去一整卷的牛皮紙。

「和誰神交呢,嗯嗯?」瑪麗白捅了捅她的腰。

「表情蕩漾得簡直傷風敗俗。」迪力斜著眼瞧她。

弗雷拉一臉鎮定:「都在想什麼奇奇怪怪的,我正和阿壺清點著空間裡頭的東西呢。」

亞力克:「壺豚?你的口味越來越重了。」

……究竟是誰口味重啊亞力克弟弟!

瑪麗白來勁兒了,一副不套出真相不罷休的樣子擠兌著好友:「你就老實點兒供出來,我們也好準備準備什麼時候把你嫁……」

弗雷拉目瞪口呆地推開瑪麗白湊上來的怪臉,再順勢將她的腦袋扭去一個方向:「先料理完自己的事情吧姑娘。」

「還真的是你們。」黑髮的青年劍士身形挺拔地朝幾人走來,一臉驚喜:「我才從那個見鬼的秘境中出來幾天,幾乎把所有的東西都丟乾淨了——簡直狼狽極了。我正憂慮著不知怎麼聯繫上浮空城呢。」

「……杜蘭?!」瑪麗白不敢置信地喃喃。

弗雷拉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看向與杜蘭站在一起的兩位貴族打扮的青年。如果她沒看錯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