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衝突之潮的洶湧

「……於是我與肖恩就這麼在宴會上認識了,還算談得來,是吧肖恩?」杜蘭回憶著,「我們小隊接下來的計劃原本是去拜訪一位神父,但那天偏偏趕上了禮拜日,光明神殿擁擠極了。我已經記不太清是在哪兒被衝散的了,我好不容易鑽出人群找了個相對清靜的地方,正要聯絡隊友們,卻一陣天旋地轉直接被吸進了秘境中。我也不知道在秘境中過了多久——不管怎樣,總算是出來了。」

「學長是在秘境中丟掉了所有的包裹?」弗雷拉冷不防開口問。

「不,」杜蘭苦笑著,「當我在秘境中醒來的時候,除了牢牢綁在上臂的一些應急藥劑和一直被我抱著的劍,其他所有東西都已經不見了——包括我的空間戒指,它只在我手指上留下了一圈兒勒痕。那個秘境的傳送十分漫長和凶暴,我幾乎以為自己要被撕碎。」

杜蘭的解釋在邏輯上沒有任何問題。上古秘境這種東西原本就是神奇至極的存在,據傳它們是神祇由親手製作,為上古種族們提供試煉之用。這些秘境往往年代久遠且不受管束,憑空被秘境吸入又在數年後被放出的事件並不算特別罕見。

而當時空序亂時,隨身物品被剝離也是常有的事。光明神殿的地道中有許多廢棄的傳送陣,它們很可能引起偶爾的、細微的空間震盪,杜蘭在傳送過程中遺失的物品會出現在地道中,也是合情合理。

於是弗雷拉點了點頭,不再追問。

「福克斯?佐羅,佐羅親王家三子;肖恩?鉑金,鉑金家小少爺。」杜蘭替雙方做著介紹,「弗雷拉,瑪麗白,亞力克。都是我的學弟學妹們——這位是?」他友好地看向迪力。

「迪力,」弗雷拉開口,「也是角婆婆的學生,我的小師弟。學長或許不太熟悉,他有大半地精血統。」

瑪麗白看了弗雷拉一眼。

他們正坐在一間檔次很高的甜酒屋中。鉑金家小少爺大手一揮要了最好的包廂,現在幾人正圍在一張格調很不錯的圓桌周圍,桌子中心是一尊金燦燦的小巧裸女雕塑,摁住它的手臂,它就會傾到出規定口味的混合甜酒來。

福克斯?佐羅朝幾人點了點頭。他長得和他父親如出一轍,都是一副長久沒見著陽光的蒼白模樣,高額頭鷹鉤鼻,顯得有些陰沉。

肖恩?鉑金則大大咧咧地打量著弗雷拉與瑪麗白兩人:「怎麼覺得在哪裡見過你們?」

「這種搭訕手段已經不新鮮了,肖恩。」杜蘭笑著,「不過你的感覺或許是對的,幾年之前她們代表潘多拉學院挑戰了皇家學院的賽台。」

「我想起來了。」肖恩一擊掌,「挑了所有賽台的那支隊伍是吧?可惜了,當時我正被一件糟心事情煩著,沒什麼時間去看看。我就說皇家學院越來越不行了,天天只會收一些草包平民進來。」

「話可不能這麼說……」

弗雷拉冷眼看著杜蘭與鉑金家小少爺十分熟稔地交談著。瑪麗白與福克斯偶爾也會搭幾句腔,亞力克與迪力卻和弗雷拉一樣,大多數時間沉默著。

……當年衣服上的藥劑下得輕了些。弗雷拉垂著眼睛,小口小口地喝著樹莓味甜酒。

無論是在什麼地方,有實力的人總是能獲得比較友善的待遇。而作為大世家的繼承人,福克斯與肖恩更加懂得籠絡新星的重要性。因此,兩人對待弗雷拉一行的態度倒是很客氣,談話也一直友好地進行著。

「行了,時間不早了。」在弗雷拉第三十八次伸出手去接滿一杯甜酒時,肖恩望著天色開口道,「晚上有穆法爾女伯爵的晚宴。」他揶揄地笑著舔了舔嘴唇,「兩位美麗的姑娘也一起麼?」

戴著遮住大半張臉的黑色防風鏡,卻依舊能得到面部誇獎的弗雷拉不知是喜是憂。

「別打她們的主意。」杜蘭笑罵著推開肖恩,一邊向幾人解釋道:「我也是剛剛聽說——皇家最小的公主殿下再過幾天就滿月了,因為這位小公主的出生得到了新任水神祭司的親自祝福,因此她的滿月宴將辦得相當隆重。而這陣子恰好是春天——唔,你們懂的——所以帝都這些日子的高級宴會特別的多。有興趣去玩玩麼?」

瑪麗白當下就愉快地答應了,她一貫喜歡這種社交活動。弗雷拉與亞力克對望了一眼,也就默認下來。

「你們今晚先休息吧。你們住在穆特男爵那兒?」杜蘭起身問。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後,兩撥人馬和氣地道別。臨行前,杜蘭揉了揉瑪麗白的頭髮:「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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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特男爵大概是收到了來自亞力克父親那邊的消息,親自站在門口迎接失蹤許久的侄孫,那一臉真切的喜悅讓弗雷拉突然覺得自己喜歡上了這個老頭兒。

穆特男爵為大家準備了豐盛至極的晚餐,長條宴會桌上擺放著幾乎足夠三十個人吃的食物。男爵倒是很講究地沒去細問一行人失蹤的前因後果,只是十分誠懇地表達了自己一年以來的憂心,並且傳達了亞力克父母的掛慮之情。

梳洗完畢之後,弗雷拉換上了舒適的睡袍,卻被腦子裡紛亂的思緒擾得全無睡意。於是她抱著壺豚來到了灑滿紅月月光的走廊上靜靜心。

「你夠了亞力克,這是我的事情。」當瑪麗白猛然提高的聲音從弗雷拉斜後方的屋子裡傳來時,她知道自己的靜心之旅應該是泡湯了。

弗雷拉朝壺豚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一人一獸都豎起了耳朵。

瑪麗白的房門沒有關死。大概是亞力克來訪的時候比較心急,只是虛掩了一下。現在,兩人的爭執聲不斷從門縫中飄出。

「我們都知道那個鉑金家的肖恩是個什麼貨色,瑪麗白!你只會比我更清楚!而杜蘭——」

「杜蘭他一直就不缺少各種各樣的朋友。」瑪麗白打斷了亞力克的話,「因為一個人的友人去否認他的人格,這論調簡直太可笑了!」

「我沒有否認什麼!」亞力克的聲音也暴躁起來,「我只是保持了應有的警惕而已,沒有像你一樣傻乎乎地因為某種盲目的感情而壞了腦子!」

「亞力克我再說一——」

「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這關係到弗雷拉關係到我,或許還關係到潘多拉學院和整個浮空城!」亞力克不管不顧地說了下去,「杜蘭的出現和他的失蹤一樣,從頭到尾都泛著一股古怪的氣息。紅方帝國對浮空城的覬覦和忌憚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瞧瞧精靈族,我們必須謹慎!」

半晌無聲。

「好吧,我知道你是好意。」瑪麗白的聲音乾巴巴地響起來,「但我對杜蘭的瞭解比你多得多,我不會說服你打消你的懷疑——雖然它看上去那麼可笑——你也用不著來干涉我的信任。」

「你——」

「就這樣吧,」弗雷拉聽見瑪麗白打了一聲大大的呵欠,「我準備睡了。」

「……」

亞力克黑著臉衝出了瑪麗白的房間,並重重地甩上了門。怒氣沖沖的他竟然沒有看到走廊上的弗雷拉,便快速地離開了。

瑪麗白的房門也沒再打開。看樣子好友是真的睡下了。

「阿壺……」弗雷拉望著亞力克離開的方向,低聲喃喃。

「……沒事的啾。」壺豚擔憂地用小鼻子點了點她的臉。

第二天的早餐倒是風平浪靜,四人依舊其樂融融地聽著男爵先生介紹他的心收藏,不時地說笑討論著。但接下來的幾天,只有瑪麗白一人跟著去參加各種宴會——亞力克臭著臉拒絕了,迪力與她本來就不太熟悉,而原本答應同去的弗雷拉,則因為一件不得了的事情陷入了些微的恐慌之中。

她與夏邇的聯繫中斷了。

精神力依舊能夠通過真理的路引,卻彷彿被什麼東西阻隔了似的,無法到達夏邇那一端。

這種狀況已經持續兩天多了。弗雷拉一邊憂心忡忡地想去火與金那兒給丁奇夫婦遞去消息,一邊又覺得自己大驚小怪——作為日理萬機的城主,忙得關掉了精神聯絡也是正常的事情。

若真是這樣,自己的擔憂就顯得有些……自大和可笑了。

是吧,對方可是……浮空城的城主啊。

小心翼翼的肖想一下就是極限了。

正是這種進退不得的心情使得弗雷拉有些煩躁。而參加那些膩人的宴會,與鉑金家小少爺碰杯跳舞什麼的顯然會使她的煩躁係數向高危程度增加。於是她這幾天還是抱歉地拒絕了瑪麗白的邀請,自己與迪力弟弟縮在房間裡頭,交流著各自這些年來的煉金心得。

另一邊,瑪麗白與杜蘭的關係顯然在突飛猛進。有一天晚上,弗雷拉看到了杜蘭牽著瑪麗白的手將她送回了男爵府,臨行前還在她的側臉留下了一個吻。

然而時間卻顧不上弗雷拉焦灼的心境,它依舊不緊不慢地向前走著。這天,終於到了皇家小公主滿月的慶生宴。

「晚上你一定得跟我去,弗雷拉。」瑪麗白極力邀請好友,「聽我說,那個舉辦晚宴的場地有一個裝潢奢侈的地下層,那些貴族們會舉辦一個奴隸拍賣會——你知道的,那種高等奴隸拍賣會。」

黎米尼斯!

猶豫了一下,弗雷拉被說動了。

「太好了。」瑪麗白顯得很高興,「我和那些貴族家嬌滴滴的姑娘們完全說不到一塊兒去。我,我還以為你和亞力克一樣生我的氣了呢。」

「哪兒有。」弗雷拉連忙安慰好友,「你也知道亞力克他……誒,算了。不過,你也確實要自己當心些。」

「不說這個了。」瑪麗白興沖沖地拉著弗雷拉出門,「去給你挑一件禮服裙子。我才知道杜蘭這幾年居然攢下了這麼多錢!」

弗雷拉連忙推拒:「別,千萬別。薇西就在這兒,要是讓她知道我花錢去買了別的裙子,她能把我吞了。」

「也對。」瑪麗白想了一想,「那就去買些項鏈手鐲什麼的。」說罷,硬是拉著弗雷拉出去了。

一切準備就緒,弗雷拉還是去樓下敲了亞力克的房門:「你不一起去麼?」

「不去,我煩透了她那副蠢樣兒。」亞力克撇著嘴。

「縮在被子裡怨天尤人的行為最不男人了喲,亞力克弟弟。」弗雷拉攤手,「主動放棄才是真的輸了呢。況且你也知道瑪麗白最近昏頭昏腦的,萬一她被杜蘭花言巧語一騙——」

「好吧好吧。」亞力克推著弗雷拉將她趕出房間,眼角的紋身紅得快滴出血來,「我跟舅父一道去。滿意了麼!」

「砰!」

弗雷拉被差點兒裝上鼻子的門板嚇了一大跳:「喂,你的紳士禮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