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大不列羅城起航

午宴相當的豐盛,且大多是弗雷拉從未見過的、稀奇古怪卻又鮮美至極的貝類生物。動手能力極強的弗雷拉三下兩下就掌握了撬開各式貝類以及迅速剔除魚刺的方法,很快被當做了正面教材,用來督促那些上百歲的、笨手笨腳的塞壬小貴族們。

會場中的氣氛相當放鬆,連夏邇都毫不推拒地喝下了許多以長條形透明海螺盛裝的、暖黃色的海底香酒。弗雷拉更是愛極了這種香酒——它的酒味是醇香而不刺鼻的那種,其中還帶了點兒鮮甜,配上一桌琳琅的海鮮,簡直好吃得能讓人把舌頭都吞下去。

吃海鮮是不容易飽的。這場午宴延續了整個下午,甚至一直到了晚飯時間,深藍陛下權杖一揮:繼續!於是弗雷拉深吸一口氣,試圖憑此將食物往下沉一沉,好裝進更多被源源不斷盛上來的、一看就十分美味的菜餚。

見面首天不談正事,這是塞壬的習慣。無論浮空城這方是多麼迫切地需要增援,無論塞壬這方是多麼心急著想要搬離這塊被污染得日益嚴重的海域,祖制不可更改,眾人也就順勢其樂融融地在酒桌上消磨了一整天。

弗雷拉和壺豚都低估了香酒的後勁。這種甜酒剛喝起來一點兒也不醉人,但它們與海鮮長時間的反應後會產生一種高濃度的酒精。壺豚早就醉得軟成一團,只能弱弱地用尾巴尖兒偶爾掃一掃桌面;弗雷拉臉頰微紅,看著還是一副清明的樣子,實際上她的靈魂早就被泡得和甜酒一個味兒了。

夏邇也並沒有多少清醒,雖然他看上去也依舊是一副端莊沉靜的樣子。這一點上,兩人倒是不謀而合。當接引的塞壬將兩人帶到了特地為他們準備的、寬敞並且帶著防水結界的大床房,並貼心地送來用塞壬搖籃裝著的爛醉壺豚一隻時,兩人還分別裝模作樣地付了點兒小費,讓接引的塞壬們又增添了一份敬服與好感。

只是門一關上,裡面的世界就亂套了。

這兒附近的房間原本就是為來自陸上的客人們準備的,從迴廊的入口處開始,每一個門窗都設置了防水結界,裡面相當乾爽。房間的地面種滿了一種適宜長在淺灘的、叫做茸茸草的深藍色植物,它們長得很好,是整整齊齊的一指長,踩上去的感覺比最高級的地毯還要更好幾分,整個房間裡若有似無地瀰漫著茸茸草的幽香。

在人類的世界中,只有光輝十六世有足夠多的財力,去養護一間以茸茸草為毯的房間——大概是這間客房的十分之一大小。

房間正中央擺著一張以巨大貝類為基底的大床。那床一看就是舒服極了的樣子,上面貼心地覆蓋著厚薄長短不一的各種被子,有厚軟的絨毯,有水滑的絲被,還有鼓鼓囊囊的抱枕。它們大多是以深淺不一的藍色為底,加以嫩黃的紋邊或是米白的波點,十分高雅而溫馨。

弗雷拉迷迷糊糊地在絨毯上蹭了蹭,又嘟嘟囔囔地跑去將壺豚睡著的搖籃搖了搖,然後,她決定去尋找失蹤了的夏邇。

於是,剛剛清醒了點兒的、正在浴池中泡著涼水的夏邇,看到的就是這麼個畫面。

他的姑娘一把拉開了浴池的隔門,直直地往這兒走來。她的頭髮微潮,棕色的發尾卷卷地蜿蜒在雪白的頸間,那鮮明的對比色讓他呼吸一窒。

「你為什麼要躲在這兒?」弗雷拉微微歪頭問著。但她似乎並不怎麼需要一個認真的答案,她很快地滑進了浴池——貼著他滑了進去。

緊接著——

「……!」夏邇的喉結難耐地聳動了一下。

「你在做什麼。」

弗雷拉手上的動作一點兒不停,她似乎覺得有些累,得寸進尺地、慵懶地將自己的下巴放在了夏邇的肩膀上:「上次,上次就想摸摸看了……」

夏邇的身體微微僵直了一剎那,隨即放鬆地將自己靠在了浴池壁上。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她,不放過她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一邊壞心地將那雙在他胸前作亂的手往下引著。

「……這裡。」

「不要。」弗雷拉悶聲掙扎著,「這裡上次摸過了。」

「它喜歡你。」夏邇伸出手,堅定地抬高了弗雷拉的下巴,將自己的吻落在了他肖想了一會兒的脖子上,「你呢。你喜歡它麼。」

「嗯……燙。很燙。」弗雷拉總算感到了一絲不自在,她微微撇開頭,答非所問。

他推開她,定定地瞧了她一會兒,隨即,有些訕然地扯了扯嘴角,彎下腰將手繞過她修長的大腿,一把把她抱了起來。

「你該慶幸這兒不是浮空城,雷尼親愛的。」

「……來。」

說罷,夏邇將弗雷拉托上了鋪著絨軟厚墊的地面。

迷迷糊糊間,弗雷拉隱約感到有什麼狡猾而無理的東西帶著一絲溫熱,試探著接觸著她有些泥濘的下身。她軟軟地將腰放下,不自覺地擺動著,卻驚覺自己的臀部受了不輕不重的一掌。

「只想享受麼?真是不老實的姑娘。」這聲音直接在她的腦中響起,帶著微微的笑意,和別的什麼濃重得化不開的情緒。

不等她細細辨明這話裡的意思,腦中的聲音便開始了耐心的、充滿蠱惑意味的引導。被後方攪得不住嚶嚀的弗雷拉腦中一片空白,眼睛上也蒙了一層淡淡的水汽,她只能下意識地從命。

「……唔嗯……!」

「乖。深一些……嗯,舔它。」

「……」

「……」

曖昧的漬漬水聲,被哽在喉嚨深處的呻吟,和憋不住的鼻音。

「……」

一陣極樂的緊繃之後,是旖旎的、帶著餘韻的喘息。

「……吞下去,雷尼,吞下去。」

「……我將對你永世忠誠,我也期盼著你能將相同的回饋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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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被酒精又在浴池誤了一次事兒的二姑娘懊惱地撕扯著被角,她眼中的火焰若是能夠實質化,一定能將床頭的那一大把安妮布拉藍風鈴燒得乾乾淨淨徹徹底底。

這可是在海底!他從哪兒拔的藍風鈴!

搞不好那個性格糟糕的傢伙在他似乎大的不得了的儲物空間裡頭裝滿了安妮布拉藍風鈴,存貨充足得不能再充足了,來這麼一遭掏一把,來這麼一遭掏一把……

噢,知識之神在上。

「弗雷拉啾?」一邊剛剛清醒的壺豚朦朧地打了一個酒嗝,蜷起身子,小爪子上下左右愜意地撓了撓還有些鼓脹的腹部,「今天還有香酒麼啾。」

「……」

「弗雷拉你不能這樣嚶啾這是虐待嚶啾!你的脾氣越來越糟糕了啾!」

弗雷拉惘若未聞,愜意地拍了拍手,留下被牢牢結在燈架上的、妝點著安妮布拉風鈴草的壺豚一隻。

已經有塞壬等在迴廊盡頭處了。見到弗雷拉,他們十分熱情地迎了上來,先是給弗雷拉施加了一個昨天那樣的呼吸水泡,接著便熱心地要帶著她參觀大不列羅城。

還沒等弗雷拉開口回答,壺豚就頂著一頭零碎的花瓣草葉,淒淒慘慘地破窗而出,大聲喊著它也要去也要去。

想來這時夏邇正與深藍陛下他們談著事情呢。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弗雷拉撲哧笑著給壺豚細心地摘掉頭上的淒風苦雨,抱起還在裝可憐堵著氣的壺豚開開心心地去了。

一路敞開潛力透支的肚子裝了小吃十幾二十,調戲哄騙年齡是她五六倍的塞壬寶寶五六隻,再領略了大不列羅城的異域風情和繁華之後,弗雷拉心滿意足地回來了。恰巧的是,她在迴廊的匯合處遇上了議事歸來的夏邇。

夏邇表示與塞壬幾乎談妥了。這片海域的迷障污染愈發嚴重,那種古怪的巨獸愈發強大,並出沒得十分頻繁,塞壬們早有搬遷的打算。

「這麼決絕?」弗雷拉有些驚訝,「他們決定了要放棄大不列羅城麼?」這裡到龍族埋骨之地外海,可有一段不短的路。全族搬遷的話,必然需要放棄原有的城池,況且塞壬是一個比精靈龐大得多的種群,這場遠距離遷徙,恐怕要耗費極大的人力物力。

或許是剛剛見證了大不列羅城數千年堆砌的繁華,也或許是因為聯想到了浮空城民的被迫搬遷與浮空城的隕落,弗雷拉突然覺得有些惆悵。

「大不列羅城同我們一起過去。」

弗雷拉聞聲望去,只見迦埃薩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們的後方,正慵懶地倚在迴廊的珊瑚柱上,手中百無聊賴地折騰著一尾可憐兮兮的紅晶蝦。

「大不列羅城是有生命的,」他的口氣中帶著毫不掩飾的驕傲,「我來就是來通知你們一聲,大不列羅城,要出發了。」

「那些負責帶著貴賓參觀的塞壬們真是太不負責了。」迦埃薩似真似假地抱怨著,拿起那可憐的紅晶蝦晃了晃,「神祇將祂座下的巴曼巨鯨賜給了我族,同時賜給了我族寬敞與安穩,讓我族得以在此處建立自己的棲身之所。」

迦埃薩微微帶著賣弄意味的話音剛落,弗雷拉就感到地面一陣震顫!

整個大不列羅城喧鬧了起來。但那並不是驚慌的聲音,弗雷拉聽到的,是響徹整個海世界的歡呼,還有不少塞壬用著他們自己的語言,整齊地吟唱起了一種聽起來像是讚美詩的古老曲調。

千百個海妖塞壬整齊合一的歌聲……弗雷拉用力支起耳朵。她覺得她已經聽到了天籟。

「巴曼巨鯨起航了。它剛剛被喚醒,肌肉還不是那麼協調,或許動靜大了些。」迦埃薩聳聳肩,「大概二十天之後,我們能夠順利抵達與龍族埋骨之地毗鄰的外海,希望我們能夠暫時徹底擺脫那些噁心的迷障和怪物。」

「同我們一起開始這段行程麼,美麗的女騎士?」迦埃薩沖弗雷拉魅惑地眨了眨眼,勾唇一笑。

噢,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女騎士要照顧她心愛的馬匹。

在簡單的道別之後,夏邇抱著弗雷拉直直衝出海面,朝著海岸線飛去。

「迦埃薩長得真好看啾。」壺豚迷上了折騰弗雷拉的頭髮這項娛樂活動,正蹲在弗雷拉肩頭,辛勤地揮舞著小爪子。

「你喜歡那種型的?你要拋棄阿珠了?他長得不錯,但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隻隨地胡亂發情雉雞。」弗雷拉閒適地靠在夏邇懷中,雙手都騰了出來努力拯救自己的頭髮。

「我和阿珠沒有結果的啾,」壺豚羞澀地道,「距離是毀滅一切的元兇啾。迦埃薩笑起來可美了,啾,可美了。」

「看來我們沒法達成一致了,親愛的。我覺得他笑起來不檢點極了。」弗雷拉終於成功地將耳邊最後一簇淪陷的頭髮解救了出來,卻一個不注意讓壺豚爬上了頭頂。

與壺豚這麼和樂融融地鬧了一會兒,弗雷拉感到來自身後那人的一縷隱藏得很好的靈魂悄悄撤了出去,不由得轉了轉眼睛,悄悄隱藏下了一抹笑意。

平靜的海面之下,有一隻史詩般的上古巨鯨,正載著一座瑰麗的城池與上千海妖塞壬,伴隨著那受到神祇賜福的歌聲,朝著北方的海洋行進著。

唔,或許他們可以同巨龍們商量一番,嘗試著將浮空城也——不,不,將城池建在一種脾氣壞又生性好鬥的殺傷系生物上,這太奇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