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面對一個強者的決鬥邀請時,有的人會選擇欣然迎戰,有的人會選擇倉皇逃離,而有的人——
林波兒慘白著臉不屑一笑,將她手中的權杖往前方一指!
詭秘的鈴聲大作,數只形狀駭人的怪物張牙舞爪地朝弗雷拉與夏邇包抄而來!
弗雷拉聽到後方傳來的、起碼來自三個不同方向的破空聲,並沒有回頭,而是一個輕盈而乾脆的起跳前刺,將手中的匕首直直插入朝她迎面撲來的那隻怪物的眼睛,再絲毫不停歇地一個借力,順著那怪物還算光滑的脊背向左下方加速滑去。
方纔通過一個閃電般的下墜而輕鬆脫離包圍圈的夢魘恰好出現在了弗雷拉降落的地方。
「不得不說,你養寵物的品味糟透了。」看著林波兒有些慌亂地撐起元素結界抵禦爆彈,弗雷拉聳肩嘲道。
林波兒沒有回話。她的雙唇正快速地嗡動著,周圍的元素開始隱隱鼓噪。
林波兒的魔法個個犀利,弗雷拉一個挪動偏差,便被從大腿外側帶出了一蓬血花;陸續圍上來的怪物已經達到了足足八隻,龐大而扭曲的身形幾乎要將弗雷拉和夢魘完全淹沒在其中。
乍一看,形勢十分不妙。
不過——
「唔,他們真是天生一對狼狽為奸。」菲奧高高地坐在防護圈的頂端,饒有興致地托著下巴看著。
他看到了弗雷拉巧妙地用怪物擋住了林波兒來勢洶洶的魔技。那怪物的兩隻前臂幾乎被齊根削去,它在吃痛之下開始狂亂地踩踏,免不了波及到它的同伴而引起一陣騷動——而此時,夢魘的羽翼已經托載著他的騎士飛向了安全的高處。
「嘿,弗雷拉把你甩得遠了,」瑪麗白痞痞地將手臂吃力地搭在了亞力克的肩上,俏皮地衝著他擠擠眼睛,「這簡直就是一場教學示範表演。」
亞力克撇撇嘴嘟噥了一句什麼,眼睛卻是一眨不眨地分辨著弗雷拉每一個動作的時機、力度與目的。
「哇哦——」瑪麗白擔憂地驚呼出聲:方纔,弗雷拉似乎是腳下一滑,從一隻怪物的頭頂跌落了下來!而在她掉落的軌跡上,那怪物的巨鉗正寒光森森地等待著!
可轉瞬之間,就見弗雷拉的身體在空中近乎不可思議地扭轉著,如同狡黠的游魚一般從怪物來不及閉合的雙鉗中跐溜穿過!下一瞬,夢魘以一個漂亮的滑行穩當地接住並帶走了她的騎士。
巨大的轟鳴聲在他們背後響起!硝煙散去後,瑪麗白伸長著脖子,看到那巨鉗怪物的剩餘組織正被燃燒殆盡。
「——太漂亮了!」瑪麗白興奮地叫道。
「……弗雷拉在煉金上的巧妙運用總是能讓我大開眼界。」斯普蘭多在清剿完一批妄想趁亂攻進防護圈的水神殿軍隊後,揮動著淡藍色的翅膀站到了門西勒的旁邊,「瞧,夏邇至今也只是起到了一個合格的升降平台的作用。如果不求速戰速決,夏邇引以為傲的魔法都可以不用擺出來了。」
在斯普蘭多的談笑聲中,弗雷拉在一個團身空翻的間隙中極其精準地將三個捆綁在一塊兒的、噴氣劑擲向了她將將避開的那隻怪物的後背。噴氣藥劑被裝上了塗抹著強腐蝕藥劑的槍頭,它牢牢地釘在了怪物柔軟的甲克縫隙中,將那可憐的怪物猛地向前推了一把,與它前方閃避不及的同伴狠狠撞到了一起。
噢……真糟糕,整個口器都撞斷了呢。斯普蘭多愜意地將被風吹散的頭髮攏去了腦後。
不知夏邇是否是聽到了斯普蘭多關於質疑他魔技可用度的申論,下一瞬間,千百道銀光在夜空中織成了一張凌厲的網,轟鳴聲過後,整個戰場都不約而同地死寂了一剎。
一擊,絕殺。
這就是夢魘,元素的寵兒,的真正力量!
林波兒的反應相當迅速。在那張雷電之網張開之前,她就敏銳地遠遠向後退去。
但是——
「!!!」
結界的破碎聲從她的後方如同惡魔的囈語一般響起!
林波兒有些慌亂地撐起一個新的結界,不可思議地望向突然在她身後出現的弗雷拉。
是了,這是夢魘的——應該說是繼承於獨角獸的——短距離空間魔法。
有了結界的阻擋,林波兒很快搶回了主動權。她熟稔地操縱著元素對送上門來的、沒有任何制空能力的弗雷拉進行著一邊倒的攻擊,一邊搖響鈴音,指使更多的怪物們前去包抄夏邇。
林波兒知道,夢魘方纔的雷擊威力的確不小,但這對於夢魘來說也是一個不輕鬆的消耗。而對於手握怪物指揮權的她來說,最不懼的便是消耗戰了。
但她這邊的戰局卻需要速戰速決,林波兒想。快抓緊時間,快殺掉弗雷拉,不能再讓她有任何機會逃脫了。
林波兒口中詠唱的速度再次加快,湧向弗雷拉的元素利刃明顯地密集了起來。弗雷拉被迫在不斷移動中的圓面結界上費力地躲避移動著,夏邇卻被怪物們困在一邊無法前來救援。遠處隱隱傳來浮空城民的驚呼聲。
空氣間的張力猛然提升!
弗雷拉極致地向後弓身,卻還是被貼面絞掉了一縷頭髮。待她重新在結界之上找回平衡時,她週身的元素卻已經全然被林波兒所操控——她,無處可躲!
「……」林波兒完成了詠唱,她抬頭看向弗雷拉,漂亮的眼睛盛滿了嘲諷與怨毒。
林波兒撅起淡粉色的、被保養得十分水潤的唇,朝弗雷拉譏誚地道:「死吧。」
權杖,大力揮下!
在元素暴動所引發的狂風和轟鳴中,林波兒愉悅地轉過身,咯咯笑著往一片嘩然的浮空城那兒瞥了一眼,隨即居高臨下地朝向被怪物們包圍的夏邇,開始詠唱新的殺咒。
……不對!
詠唱中的林波兒機敏地察覺到了致命危機,卻只來得及做出一個驚訝的表情。
「……唔!」
林波兒的護身結界還是完好無損的。
然而結界裡頭,卻多了弗雷拉一身米色帶血短裝的、略微有些狼狽的身影!
「段數太低了,林波兒。」弗雷拉壓低著聲音帶著笑意道,手中毫不留情地抽出插在林波兒腹間的匕首,眼中星芒一閃,將帶血的匕首朝結界的某處大力一劃。
結界應聲而碎!
「你……」林波兒被腹部傷口不正常的灼燒感折騰得說不出話來,勉強集中精力保持著兩人的懸浮,卻已經無力再對弗雷拉施展什麼有力的攻擊。
形勢,瞬間逆轉!!!
弗雷拉無賴地環著林波兒,絲毫不介意被湧出的血液弄髒了衣服:「怎麼這麼驚訝?我前些日子還聽說你們追著幾個布爾村的小孩子喊打喊殺索要傳送陣的配方呢,怎麼,不記得那玩意兒是我的傑作了?」
「可惜,這種隨身攜帶的版本目前只有一次性的,距離還忒短。」弗雷拉不知從哪兒掏出一個一臂見方的、有些扭曲的報廢傳送陣,在林波兒面前晃了晃,「成本可高了,還對使用者的柔體術技巧有點兒限制。」
「無論如何,這兒可不是個談話的好地方。」弗雷拉關心地道,「你累麼,林波兒,咱們回地面上去吧。」
說罷,弗雷拉先是以奇詭的手法迅速將林波兒翻了一個面,修長的雙腿在林波兒的身上借力一蹬,高高躍起,雙腕使力往地下砸了個什麼。隨即,弗雷拉帶著噴氣藥劑特有的呼嘯聲自高空猛然直墜而下,一拳精準地轟在了林波兒腹間的傷口上!
砰!!!
悶沉的落地聲響起,林波兒的四肢無望地在反作用力中彈跳了一下,連續受創的腹部流出了大量的鮮血,很快就將她背後的地面鋪染得一片血紅。
「真遺憾。優渥的生活,讓你已經不知道什麼叫做決鬥了。」弗雷拉居高臨下地望著林波兒。
是的。水神殿的林波兒,可能學會了許多權謀之術,學會了許多高深的咒語,學會了玄奧的兵法,也獲得了其他人一輩子都不敢想像的力量,但是,她已經失去了作為一名戰士的意識。
「無論你是受到萬人敬仰的法師,是恪守信念的騎士,是崇尚自由的傭兵,或是追求知識的煉金術師,無論你是同輩中的佼佼者,或是安分守己的平庸之人,到了戰場,你若是想要活命,就必須將自己變成一名犀利的戰士!」
以往所掌握的一切學識,在戰場上,都必須變成能夠打敗敵人,殺死敵人,換取自身活命機會的利器!
這是潘多拉學院每一位入學新生都要接受的思想教育,也是浮空城的潛規則。
弗雷拉此時也並不好受。她全身有數十處深淺不一的傷口,肩背那兒有一道最重的,稍微動作便有被牽扯的疼痛感。但將這些代價放在「對陣水神殿大祭司」的平台上看,她無疑是取得了令人不可置信的大幅度優勝。
「是你,全是你……」林波兒嘶啞著聲音咳出血沫來。她早已不復那神聖不可侵犯的模樣,卻依舊美得讓人驚心:「憑什麼!你憑什麼要搶走我所有的東西!那些本該是我的!是我的!!!」
「我不明白你在講什麼。」連猶豫和怔楞都欠奉,弗雷拉的情緒穩定至極,「你殺了人,你又不夠強。所以來償命吧。」
弗雷拉眼中一絲光芒都無,沉寂得讓人心驚。她不再廢話,高高舉起匕首如閃電一般刺下,卻在最後一瞬極致彆扭地偏離了原本直衝心臟的軌跡,扎入了林波兒的左肩。
林波兒痛哼出聲。
弗雷拉看著那把正腐蝕著血肉的匕首,喉頭聳動了兩下,想要說些什麼卻又始終說不出來。她不由自主地又打量了一遍林波兒的神情,卻依舊只在上面發現了滿滿的怨毒與憎惡。
「弒親什麼的……」弗雷拉小幅度地聳了聳肩,滿滿地將匕首拔了出來。
她的目光依舊暗沉,卻變得堅定。她緊握匕首的手臂再次高高舉起!
「——弗雷拉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