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獨佔

  週四下了班,李茂開車來接紀元,買了臭豆腐給她吃。

  她說:「我沒那麼愛吃臭豆腐的。」

  他說:「說過的話要算數。」

  她好後悔,他笑著說:「我幫你吃一塊。」

  她打開紙袋子,餵他吃了一塊。

  他說:「還可以,你試試。」

  她也吃了一塊,覺得味道是很不一樣,問:「你哪買的?」

  他說:「我去徽菜館買的,用毛豆腐做的。」

  她說:「你怎麼這麼聰明!」

  他問:「要不要親一口你聰明的老公?」

  她聽見老公這個字眼,臉有點紅,說:「不要了,嘴很油哎。」

  他說:「那我親你?」

  她說:「也不要。」

  他問:「元仔,臭豆腐味道很重,你會不會洗車?」

  她說:「我不會。」

  他笑著問:「那下次還敢不敢亂許願了?」

  她笑著說:「怕你了。」

  他這麼自相矛盾,真不知道他到底是要慣著她,還是要欺負她。

  她看他車子不是開回家,問:「我們是去哪?」

  他說:「去海邊轉轉。」

  她嗯了一聲,車窗外的景色恬淡,紅瑪瑙一樣的雲彩,遮住天邊的落日。

  晚一些,車子上了高速,天色一點點暗下去,黑暗中閃爍的是萬家燈火。

  夜風裡開了好久,車子上了長長的跨海大橋,像開在金色的海上,沒有盡頭。不遠的海岸線燈火璀璨,沿著深藍的大海,勾勒出曲折的銀邊。

  李茂開慢一點,說:「這一片是伶仃洋,有白海豚保護區。」

  她問:「文天祥的那個伶仃洋麼?」

  他說:「是。」

  她問:「晚上能看見白海豚?」

  他說:「晚上看不見。白海豚喜歡跟著船走,下次白天帶你出海去看。」

  她嗯了一聲,忽然說:「風煙裡的大人物都消失不見了。」

  他聽見她的感慨,問:「元仔,你知道長生不老的煩惱嗎?」

  她說:「一個人長生不老,是太寂寥了。」

  李茂說:「晚上不該帶你出門,膽小,愛胡思亂想,我們現在回家。」

  她看他一眼,他也是個瘋人,開幾個小時車,什麼都不為,沿著入海口兜了一個大圈。

  李茂打開電台,放音樂給她聽,問:「元仔,想不想看怪獸片?我手機還有很多流量。」

  紀元笑了,覺得他很富有,用他手機上網,看怪獸打架。

  他看她興致勃勃,問:「元仔,你是哪一種怪獸?」

  她頭也不抬,說:「至少是食肉恐龍。」

  他說:「好巧,我也是,要不要一起生蛋?」

  她笑了,不理他。

  他微微一笑,專心開車。

  她玩著手機,稍微轉過頭看他,心裡描摹他的側臉,忽然覺得他地位尋常,沒人追捧更好。

  這樣他就變成她獨一無二的領略了。

  週末,李茂不在家,紀元有點不習慣。她和他在一起,沒有別人的時候,最快樂,在家也好,上街也好,常常忘懷別的瑣事。

  現在一個人有點悶,她進書房看絹姐,發現保溫箱裡的蛇不見了。

  紀元到處找了起來,什麼犄角旮旯都查探了一遍,一無所獲。

  下午,李茂打電話回來,關心紀元有沒有吃飯睡午覺。

  紀元說:「絹姐不見了,我到處都找遍了。」

  李茂問:「你找多久了?」

  紀元說:「快找兩小時了。」

  他笑了,說:「我帶絹姐出門了,中午見的這位朋友,是絹姐原來的主人。」

  她問:「絹姐還回去了?」

  他說:「我這位朋友最近迷上養馬了,不養蛇了,讓我隨便處置。」

  她說:「那你快把絹姐帶回來,別丟了。」

  他笑著說好,還說:「我這個無賴朋友養的馬叫喀秋莎,想和咱們家的沙琪瑪生純種小馬。」

  她問:「你答應了?」

  他說:「他手上有一份家傳書帖。公司要爭取的那位大收藏家,手上最珍貴的藏品也是一幅名帖。這兩張帖正好是宋朝一對知交的雪夜酬答之作,一來一往,算是雙璧。如果同時拍賣,引人矚目。」

  她想了想,他用沙琪瑪換書法帖拍賣權,問:「這樣算不算出賣沙琪瑪?」

  李茂笑著說:「沙琪瑪從澳洲回來,只和那無賴家的馬見見面,不一定成功。」

  紀元哦了一聲,問:「萬一沙琪瑪看上了那人的馬呢?」

  李茂說:「那就不算出賣了,最多算家長安排相親。」

  紀元笑了。

  晚上,兩人在書房,她專心做題,他坐旁邊看閒書,膩了,拿起一份紀念日曆,隨手瀏覽,說:「冬天有個日子,宜動土遷居,宜泡溫泉。」

  她問:「上面寫這話啦?」

  他說:「我加的。」

  他用鋼筆寫字上去了。

  她忍俊不禁。

  他心中的日曆,肯定不限於祭祀沐浴,八成是吃喝玩樂,包羅萬象。

  他說:「明天不想出門見人。」

  她抬頭看他。

  他說:「我這一天不知道你在家做什麼,總覺得有什麼事不妥當,或是你那裡有什麼事我看顧不到。」

  她說:「我好好的,你自己婆婆媽媽。」

  他喜歡看她臉紅,笑著說:「元仔,明天我和那位大收藏家喝完茶,你來接我好不好?」

  她問:「你這麼大的人,還要人接的嗎?」

  他笑著說:「那為什麼某個可愛的人,明明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考試還要人接呢?」

  她說:「我不理你了,你就會打擾我做題。」

  他笑著說:「我昨晚夢見上輩子的事了。」

  她知道他又要胡說,卻忍不住順著他問:「你夢見什麼了?」

  他說:「我夢見自己變成了一個石人,不能動,大風大雪只能在孔廟裡站著。」

  她心裡有點難過,問:「後來呢。」

  他說:「後來,不知哪朝哪代的國子監祭酒,到孔廟拜祭孔夫子,說我是石頭成了精,會伸腳拌人摔跤,他去年就吃過虧,今年一定要將我搬走!」

  她問:「你之前真伸腳拌過他嗎?」

  他笑著說:「沒有的事!我要是能動,早走了,誰要在院子裡罰站?」

  她笑著嗯了一聲,問:「再後來呢?他把你搬哪裡去了?」

  李茂停了停,說:「國子監門下有兩個力大無窮的學生,按他的意思,用鐵鏈鎖了我,要把我扔到孔廟井裡沉了。我正危急,有只小麻雀帶著一大群麻雀飛過來,凶巴巴地啄那兩個學生,拼了命要把人啄瞎了,生生把人趕跑了。那隻小麻雀救了我,站在我肩上,霸道地說,她履行諾言,來接我了……」

  紀元聽傻了。

  李茂笑著問:「明天小麻雀會來接我的吧?」

  她半天回過神,笑著說好。

  他真的很纏人,總能想出稀奇古怪的話來降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