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絶對不會原諒那傢伙。」
山根說完之後,過了好一陣子,我還是完全不瞭解他到底想要表達什麼。我完完整整的聽完了附近小學的鐘聲,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
「……啊?」
光是把聲音擠出喉嚨都費了我一番工夫。
「那個傢伙把我的人生搞得一團糟。」
「不好意思……我可以確認一件事嗎?」
「我的人生全亂了。」
「那個我知道。不過,剛剛那個故事裡,那個女人到底做了些什麼?」
聽到我的質問,山根眉頭中間的肌肉們又擠成了一堆。如果用胸部來形容的話,就是從A罩杯變成了C罩杯吧。
「……她坐在那台車上。」
山根如此低聲說道,字字分明毫無錯誤。
「……就這樣?她和事故沒有關係嗎?」
「……我不記得了。」
「……」
我彷彿全身沒了力氣、又像是充滿精力,總之以往不曾體驗過的感覺正狂掃著我的身體。但我仍然在腦中拚命確認剛剛聽到的故事當中,自己到底有沒有疏漏了什麼。並沒有。至少我沒有漏掉任何一句話。
「啊?可是你剛剛不是說她對你做了些什麼,所以才要復仇的嗎?」
「她一定有做。只是我因為車禍的打擊,所以忘記了。」
等等等等等一下!高亢到有點可悲的聲音,連同口水一起從我的嘴裡飛了出來。
「所以現在是怎樣?你是在長大了之後,才打算報復這個連原因都已經忘記的舊恨嗎?甚至過了這麼噁心的生活四年?」
「只要知道我一定要復仇就夠了。」
啊啊、真是夠了!為什麼就只有我必須對他的每一句話做出反應呢?冷靜、冷靜下來。首先這個男人的詞彙量打從一開始就不足,所以一定有某個重點沒有完全說清楚。那到底會是什麼呢?我上下打量微微抖動著下巴、虛弱地坐在一邊的山根,最後總算想到一個可能性。
「……腳。對了,你的腳!那個傷勢害你對原本能夠成為馬拉松選手的光明未來徹底絶望,所以不管是誰都好,你只是想把怒氣宣洩出去!應該是這種感覺吧?對嗎?」
「不是。這並不是遷怒。」
「是是是,總而言之,你就是恨著那個女人就對了。」
我敷衍地點頭附和,總之這番話就這樣作結吧……就在我這麼想的時候,腦中突然浮現一個疑問。雖然心中有不祥的預感,但是我還是沒辦法忍住不問。
「……話說你以前的腳程有這麼快嗎?」
「……我國中時參加了田徑社。」
「高中呢?」
「……美術社。」
「……高中呢?」
「……美術社。」
「……」
「……我那時在畫油畫。」
「……」
「……」
我緩緩將牙籤放回盤子裡,正打算開口說出「你啊……」的時候,彷彿有些氣餒而垂著頭的山根,突然狠狠地用額頭撞了矮桌一下。
「可是跑步對我來說是比想像中更重要的事!比起畫圖這種東西,我更喜歡田徑!直到再也不能跑步之後我才發現這件事啊!」
山根在近到足以震麻耳膜的距離大聲吼叫,原本紊亂的呼吸也變得更加急促。然而我的理解能力並沒有差到以為他因緊握而青筋浮現的拳頭,是因為感冒才顫抖不已。眼鏡後方的憤怒已臻頂點。
「可是那樣其實……」
「失去了之後才發現啊!至少我是這樣!我就是這樣!」
再次打斷我的發言的山根,不斷地狠狠拍打矮桌,持續地吼叫。最後他惡狠狠地盯著已經開始變色的蘋果,動也不動。
「所以……我絶對不會原諒那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