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之前,打死賀瑤芳她也想不到會在江裡把姜長煥給撈上來。
【這小子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彭家僕人不認識姜長煥,但看得出他的衣衫是好料子,一番驚訝之後,也上來要幫忙。管事娘子還問:「二娘認得這小郎君麼?」
青竹與綠萼是都認得姜長煥的,這小子倒是經常往賀家跑,賀家上下沒有不認識他的。青竹還是一張沒有太多表情的臉,綠萼的表情就很精彩了:「賀小郎?」認完了人又望向瑤芳,彷彿在向她求證。
瑤芳小心地半蹲在姜長煥身前,晃了晃手指:「沒嗆壞吧?把他倒過來控控水。」本來行為就有點怪,別再給水泡得更壞了。
姜長煥正嗆著水,聽她用這種「衣服濕了擰一擰」的口氣說自己,氣得「噗」的一聲,把肺裡的水都氣出來了。瑤芳半蹲在他身前,見他噴水,也不起身,貓著腰噌地後退了兩步,堪堪避開了。
賀家護院心虛地收回壓在小胖子肚子上的手,訕訕地道:「吐出水來就好了。」
瑤芳左看右看,無奈地抽出自己的手絹兒遞給姜長煥:「擦擦臉吧,你怎麼掉江裡啦?去個人,給姜千戶家裡報個信兒。大活人不見了,還不得擔心死?來,搭把手,將他扶到車裡去。」
姜長煥腦袋還有點懵,被架上了車,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瑤芳忙上忙下,吩咐人報信、向人說明他的身份、命人將他的小廝也給扔到車伕身邊兒。她自己也爬上車,將一塊乾淨的布巾罩到他的頭上:「擦擦頭髮。」
姜長煥還沒醒過神來,笨拙地捂著腦袋,頭髮上的水滴滴答答落到了脖子裡,他忙按著布巾將脖子也擦了。頭髮上的簪子早不知掉到哪裡去了,他的形象十分狼狽,擦了幾下,好歹是緩過氣兒來了,姜長煥才發覺自己的境況有些不大對頭——擦!我被她給撈出來了!這可怎麼辦?
他父母十分寵愛他,長子是用來繼承家業的,幼子是用來疼的。只要別養成孽子,簡氏覺得就很好了。不幸的是遇到了皇帝特別照顧窮親戚,姜正清堅定地要嚴格教導兒子們。以往沒什麼追求也就罷了,如今於宗室內擇其優者授官,是給宗室開了個別樣的科舉。簡氏再疼兒子,也得依著丈夫操練姜長煥。讀書、習武,都是不能少的。
習武時天熱,姜長煥也好跑到水邊兒上玩耍納涼。男孩子皮一點兒,誰都覺得是正常的事兒。跑馬熱了、練拳累了,涼浸浸的江水裡泡一泡,怪舒服的。父母都不禁他,禁也禁不住,孩子大了,會翻牆會上樹。他也會水,身邊又有人跟著,從來就沒出過事兒。不幸的是跑到賀家好幾回,也沒見著那個揍了他的仇人,心頭火有點大,這迴游泳消暑的時候游的就有點遠。一不小心,被捲沒了。
載沉載浮之心,直覺得自己犯賤犯得連命都要搭上了。
春日裡,從她哥哥口裡知道她某日要去書鋪,那一日果然在書鋪「偶然」見到了她,卻在書鋪不遠的巷子裡堵人的時候被胖揍一頓。太可氣的!這樣的凶婆娘,一定是嫁不出去的!更可氣的是,自己親娘都不相信自己是被個凶丫頭揍的!還拿來跟笑話兒似的說給知府家娘子聽,兩個女人笑得前仰後合的。
越想越生氣,這還是親媽麼?!姜長煥憤憤地用力擦著頭髮,綢衫帶著水,嗖嗖作響,星星點點的水珠在車廂內飛濺。兩個丫環不好說什麼,瑤芳頰上一片濕潤,微一皺眉,平和地對他道:「你少用些力,慢慢擦,別把頭髮都拉斷了。」
姜長煥渲染在「我被她救了」的悲情之中,凶巴巴地道:「要你管!」
綠萼兩道眉毛都豎了起來,若非顧忌身份,早要罵起來了。瑤芳卻只是淡淡看了姜長煥一眼,看得這小子心都涼了——這特麼是什麼眼神兒啊?久遠的記憶被翻騰了出來,確切地說,也不算太久,就是他爹在授了千戶實職之後,一家人往吳王府裡辭行,他被母親帶著見了吳王太妃。
老太妃很是和氣,他也恭敬有禮,得了太妃的賞,不想吳王世孫看中了他新拿在手裡的一隻木雕的小馬,必要要。他心裡雖不很痛快,還是很給面子給遞給了世孫。當時老太妃看著曾孫,也就是這麼一眼,世子妃忙不迭將世孫抱走,太妃微笑著說了一句:「小孩子不懂事。」驚得他寒毛都立起來了。
【蒼天!她那是什麼眼神?!當我是不懂事的孩子麼?我哪裡不懂事了?我讀書認真、弓馬……也很嫻熟好吧?會哄爹娘、會逗……咳咳,你爹!打從見了面……等等!】姜長煥的手停了下來,臉色比被灌了一肚子水的時候還難看。這熊孩子終於發現,自己有些事情好像處理得不太對。更悲催的是,他發現自己喜歡上了一個把自己當不懂事的小孩兒的姑娘。
悄悄再看瑤芳一眼,怎麼看怎麼覺得她長得好看——原來我挺喜歡她的啊!姜長煥扯下布巾捂在臉上,深感自己過去兩年丟人丟大發了,還浪費了許多時間。家裡爹娘琢磨著給他哥說媳婦兒的事他頗有耳聞,難免開了一點這方面的竅,較之同齡人,他想的也就多了一點。
多了這一點,就要了親命了,越想越臉紅,險些呻-吟出聲——我怎麼就這麼傻呢?之前一定傻透了啊!哪有那樣傻兮兮的去招人白眼,還自鳴得意,以為人家會多看我兩眼的啊!!!
瑤芳見這孩子一會兒如全拼頭髮,一會兒又捂臉當雕像,生怕他自己把自己給悶死了。嘆一口氣,輕輕戳一戳他的上臂:「別蒙臉,擦擦頭髮,到了縣衙洗澡換衣裳就好啦。你出了這樣的事兒,令尊令堂哪怕責罵幾句,也是因為擔心你。以後不犯就好啦。自己小心著些兒。」
聲音輕輕的,入耳能把人都烤化了,姜長煥覺得自己整個人就像鐵匠剛從爐子裡掏出來的紅鐵塊兒,快能把濕衣服都給烤乾了。胡亂點點頭,想想不對,又把布巾罩腦袋上慢慢擦了起來。
瑤芳輕聲道:「寧鄉縣的彭知縣與我家是熟人,我與阿姐現借住在他家,你且安心住下,等著家裡來人接你。」
白布巾上下動了兩下。
「到了那裡,我說與彭娘子,請個郎中給你看看,許要喝些壓驚的藥。」
白布巾又上下動了兩下。
瑤芳自己養過兒子,對乖巧的男孩子很有一點移情作用,見他袖子還在滴水,對青竹道:「取咱車上的盆來。」要給他擰袖子上的水。姜長煥兩隻耳朵通紅,熱得要冒煙了。又想車走得慢些,一直這麼共處一處才好,又覺得渾身濕答答的很尷尬,想快些擺脫這狼狽的樣子,打理得乾淨清爽再出現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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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縣衙,管事娘子跳下車往後衙跑,三言兩語將事情說與彭娘子。彭娘子聽了,忙命人:「洗了熱水來,再去尋幾件乾淨衣裳。哎,先拿大郎小時候的舊衣服對付著,去外頭成衣店裡趕緊買兩套衣衫來。去把老爺叫來,就說我說的,讓人派兩個人去湘州府裡送信兒,別忘了也告訴知府一聲兒。」
有她照應,姜長煥一進後衙就被引到彭海的院子裡,沐浴更衣,連他的小廝也被洗刷一新。姜長煥剝去濕衣服,發覺衣裳沾在了身上,頗顯身材,而自己的身體,肥白可愛,卻不夠男子氣概,又是一陣尷尬——都被看了去了!頭上還有些癢,一摸一把泥沙。想淹死在浴桶裡的心都有了。
磨磨蹭蹭洗完澡,成衣店的衣裳都買了回來了,彭海的舊衣也不用穿了。姜長煥對著菱花鏡努力調整了一下表情,沉著地對賀家僕役道:「承蒙關照,還請引我見見主人家,當面致謝。」
他去尋彭娘子道謝的時候,彭娘子正與四個姑娘一處說笑。麗芳等聽說瑤芳從河裡撈裡一個胖子來都覺得新鮮,等聽到是姜長煥,又覺得真是太巧了。聽姜長煥來了,幾人也不甚避讓——都是半生不熟的熟人,姜長煥年紀又小。
只見姜長煥一身新衣,面色雖然還有一些不大好,卻十分有禮地向彭娘子道一聲:「叨擾了。」又有點僵硬在向瑤芳道謝。
瑤芳大大方方地道:「小郎君不必客氣,家父家母與令尊令堂皆友善,知道了只有高興的。」
姜長煥心裡懊喪,也知道事情急不得,自己的記錄太差。清清嗓子,轉請彭娘子通知家裡。彭娘子笑道:「已經遣人去啦,你只管在這裡歇著就是。頂多明天,你家裡就來人接你了。」
麗芳與彭敏將要及笄的年紀,對一切男女之事都有很多隱密的好奇與聯想。見姜長煥面紅耳赤,如此不好意思地看瑤芳,還過一陣兒看好幾眼,不免就想到了許多。兩人頭碰頭,神色曖昧地笑笑,又湊到瑤芳跟前:「噯,那小子在看你,是不是……」
麗芳原是討厭姜長煥的,因他「欺負」妹妹,然而賀成章漸漸對他印象有些改變,多少影響到了麗芳。現在又看他這個樣子,麗芳又生出一種隱秘的快-感來——小子,欺負我妹子的時候可曾想到有今天?
瑤芳知道,小姑娘在這個年紀很好說這些個八卦趣事,越辯白她們說得越起勁兒,不辯白便又坐實了流言。好在她有殺手鑭:「咦?突然想寫話本了,可我要心情不好,就寫不出來了,要不就要寫死個把人,死誰好呢?」說完,拿眼睛瞟著兩個年長的姑娘。
彭毓看戲看到開心處,噗哧笑了出來,又急急摀住了嘴巴,也笑著看姐姐們。
麗芳恨恨地道:「算你狠!誰都不許寫死,趕明兒印出來,你想書鋪被人砸爛菜葉麼?」
姜長煥的耳朵動了一動,又轉過頭去與彭娘子說話,言語裡頗多懺悔,悔不該魯莽行事,令父母擔心。天下父母豈有不喜歡懂事孩子的道理?彭娘子打著包票:「一定為你說好話。」又說姜長煥年幼,還落水受驚,命人好生伏侍他去休息。
待姜長煥離開後,彭娘子又贊瑤芳「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她也看出了一絲端倪,這小男孩還沒學會藏好心思,然而做為長輩,彭娘子就不好輕易拿此事來打趣。觀瑤芳無此意,她要說了令人多心了,豈不要釀成禍事?還是別插嘴的好。
幾人說不多時,麗芳便要押著妹子去寫書稿,彭娘子道:「過兩天再寫吧,這一天夠折騰的了,用過了晚飯就早些休息。我看湘州府裡快來人了,姜家小郎出了這樣的事情,你們的父母怕也要擔心,要接你們回去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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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娘子所料不差,湘州城裡,知府衙門與千戶所同時得了消息——這是瑤芳先期派人回來講的——立時便都要過來接孩子。賀家那裡,谷師爺不得不被派了趟外差,與姜千戶夫婦同行。簡氏一手還抓著長子,生怕這個兒子也不見了。
幾人是連夜趕過來的,還是谷師爺老練,動身前討了文書,否則便要被關在寧鄉縣的城門外頭了。
到了縣衙,已是三更天。將門拍得震天響,簡氏焦急地哭道:「我二郎必會無事的,對不對?」哭得姜正清五內俱焚:「對對對,一定沒事的。你不是說了麼?賀家的小閨女極懂事,又穩重,必不會有戲言的。」
姜長煬恨聲道:「這小東西不打不長記性,回來必要好好管束!再不許他下水了!」自打白天他兄弟丟了,天知道他有多擔心!他想親自去尋,又被親娘一把抱住,不許他離了眼前:「你兄弟不見了,我只有人一個了,你不要亂走。」連上個茅房都要千請示萬交代。不幸中午心憂,吃飯的時候扒得大口了一點,肚子灌了風,多蹲了一會兒馬桶,就被簡氏在外面哭著叫他的名字。
那是親娘,又不能不答應,姜長煬坐在馬桶上,抱著直綴的下襬,拎著褲子,還要扯著脖子答應。數十下,喊一聲:「我沒丟啊。」姜長煬長這麼大沒這麼狼狽過!打不扁那個臭小子他就跟那臭小子的姓!
姜正清也在發猜:「小畜牲就是欠揍!」這一天家裡真是雞飛狗跳!
衙門裡的人睡得正香的時候,聽說姜千戶一家三口都到了,自彭知縣往下,一個個東倒西歪地爬起來梳頭穿衣服見客。
姜長煥乖覺,彭娘子給準備的鮮艷的衣裳不穿,只著小衣,赤腳往外跑。見了爹娘兜頭一跪:「爹、娘,兒子不孝,叫你們擔心了!」說著,拿著彭海書房裡順來的一根雞毛撢子就遞給他娘,「打我吧。」
簡氏哪裡捨得打他?抱著又哭了一場。哭完了將他上下一打量,姜長煥道:「賀家二娘將我救起,知縣娘子收留了我。我洗漱過了,也服了壓驚的藥了。我再不會叫爹娘擔心了。」
姜長煬將拳頭捏得卡吧響,最後還是忍下了。
瑤芳到的時候,簡氏才擦完眼淚,向彭娘子道完謝。見她來了,簡氏將她摟到懷裡:「我的兒,虧了你了。」瑤芳差點沒被她在胸上悶死:「唔唔,應該的。」
宋婆子此時才上前請安,說是奉命接兩個姐兒回去。彭娘子再三挽留,簡氏集著將兒子們都帶回家看著,宋婆子道是主人家吩咐,不敢擅專。彭娘子道:「好歹用了早飯再走,你們連夜趕路,再趕回去怕精力不濟,我叫家裡的車伕送你們。」
這一頓飯吃得就十分舒暢,賀家救了人,還賣了姜家好大一個人情,人人面上有光。姜家雖然出了個熊孩子,可人活著回來了,好像還受了教訓懂事了,也算是虛心一場之後有收穫。彭家跟著受了點累,也得了姜千戶的感謝,不算虧本兒。
歡歡喜喜吃完飯,依依惜別,姜長煥還鄭重謝過了彭娘子。到了湘州府,又往賀家再道一回謝。從頭到尾,都表現得可圈可點,令瑤芳十分詫異——真是鬼門關上走一遭,大徹大悟變懂事了呢。
韓燕娘接了兩個閨女回來,先看自家孩子有沒有事,見她們除了旅途勞累別無他恙,打起精神來恭喜簡氏:「人找回來了就來,先把孩子帶回家去好好團聚才是正經。咱們還說什麼謝不謝的呀?」
簡氏從昨天開始眼淚就沒頓過,一宿沒闔眼,兩眼哭得通紅,嗓子也喊啞了,到現在還一手抓著一個兒子。姜長煥附和道:「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娘先回去歇息,有甚事,養回精神再做,」又向韓燕娘道歉,「是我連累長輩們擔心,家母困頓不堪,皆是我的過錯。明日登門道謝。」
韓燕娘含笑道:「你懂事了。」
姜長煥偷看瑤芳一眼,發現她也是一臉老祖母樣的欣慰,心裡憋屈極了——你看我就那麼不可靠麼?你到底在想什麼呀!
姜長煥滿腹心事隨著父母兄長還家,一頓家法估計少不了,親娘的念叨必會常伴左右,到底撿回一條命來。賀家上下都贊瑤芳這事辦得好,久不露面的羅老安人也出來誇她一句:「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麗芳不好再取笑姜長煥看妹子的眼神兒,只說:「是呀,要不是二姐兒,那個倒霉孩子這會兒命都沒了。他先前還跟二姐兒淘氣來著,這回看他還乖不乖……」咦?好像有哪裡不對!他不欺負我妹子了,可又喜歡上我妹子了呀!我的妹妹是你能喜歡的嗎?!
瑤芳聽了她的話,微微一笑:「縱不是他,也不能見死不救呀。」
賀敬文抹抹唇上的小鬍子:「這話說得很是。」
瑤芳心裡卻犯起了嘀咕,是啊,要是當時我不是趕巧了在江邊兒上,他豈不是要淹死?那姜家就剩一個兒子了,看簡氏娘子的作派,必要將他寵到天上去了。要因此養肥了膽子,正在少年之時……頭腦一熱,衝冠一怒為紅顏去造個反什麼的。
卡!瑤芳心頭一道閃電,照這麼下去,哪怕謝氏真的出現在湘州府,姜長煬也未必就能附逆了呀。
瑤芳的表情似悲似喜,簡直是哭笑不得,低頭弄著衣角,真是萬萬沒想到啊!到了這會兒,她還真是想知道謝氏能掀起什麼風浪來了。哦,如果沒有旁的變故的話,今生便沒有謝氏了,應該是王才人?不知道她有沒有給娘娘添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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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瑤芳惦記的那位王才人,此時在宮裡的日子並不好過。
王才人還真是個美人兒,單論相貌,與吳貴妃是不相上下,春蘭秋菊,各擅勝場。吳妃妍麗鮮明,好似一叢盛開的牡丹,性情潑辣,深得皇帝寵愛。王才人恰如煙柳,細緻清雅,一雙眼睛會說話,看她纖細的身姿、輕聲慢語,誰都恨不得將她捧到掌心裡呵護。她還有一樣吳貴妃沒有的長處——她識字。
沒錯,天子寵妃是個睜眼瞎,大字不識半斗,記得最熟的幾個字就是宮裡的牌匾。可就對了當今天子的胃口,晉封比誰都快,枕頭風吹得比誰都管用。最讓王才人咬牙的是,吳貴妃的枕頭風吹得簡單粗暴,張口就是:「聖上,妾娘家不比旁人,底子太薄,寒酸了招人笑,求給錢。」、「好歹給我弟弟個出身,別叫人笑話了。什麼?已經給我爹了,可我弟弟沒有啊。給麼~」
這就給了。
到了王才人這裡,迂迴婉轉,安排了宮女太監說悄悄話兒叫皇帝聽著:「皇長子又如何?一個才人生的,能有甚用?」轉眼宮女太監就叫皇帝給杖斃了——皇帝的兒子是誰都能小瞧的麼?至於孩子生母,她依舊是個才人。
接駕時穿些半新不舊的素色衣衫,兩道細眉微皺,我見猶憐。又叫皇后指出來:「賞你的綵緞哪裡去了?給你就是叫你穿的,壓箱底做甚?過二年就不新鮮了,白放著黴壞了。」吳貴妃又趁勢嘲諷她是個看庫房的老婆子投胎。
個中辛酸,真是不提也罷。
恨只恨皇帝跟沒見著似的,也說她這個樣子「不清爽」。真是俏媚眼做給了瞎子看,這皇帝真是沒眼光,難怪要有人造他的反!天也瞎眼,怎麼就叫麼個人當了皇帝呢?原以為他指揮若定,壓得了叛亂,當是個有眼光的豪傑,居然不懂欣賞。
可自己已經給他生了兒子,還能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