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天陰地煞,石頭開花

  「天陰地煞,石頭開花。」老大臉色大變,身上止不住的打擺子:「好凶的戾氣!」

  其餘四個盜墓賊也同樣面色極差,甚至有人打起了退堂鼓,「老大,我們還是回去算了。」

  「混賬!老二,你剛才的骨氣呢?」老大罵道,但腿遲遲沒有動,似乎也在權衡這一趟的生存機率。

  躲在麻花稈深處的周明忍不住問趙洪:「老表,啥子叫天陰地煞,石頭開花?看起來他們幾個似乎怕得很。」

  「地煞?開花?沒想到已經走到這裡了!」趙洪看了四周的地形,同樣也臉色蒼白,「我幾年前巡邏的時候,聽當地人說這鬼地方邪門得很。有個天然的迷魂蕩,一旦走進去,就算本地最熟悉路的人也走不出來。我猜,這些挖老礦的,指的就是那個迷魂蕩了。」

  「天陰地煞之地,最容易孕血屍。怪不得那些挖老礦的同行回不來。」老大皺著眉頭,「看來,要先找幾個不相干的人去探探路了。」

  話一出口,離他們足足有百米的趙洪暗叫一聲不好:「你媽的。周明,把槍拔出來。快,有危險!」

  說著他已經將別在腰桿上的毛瑟槍扯到了手裡,死死抓住。還沒等周明回過神,兩把泛著冰冷光澤的鋒利羊角刀已經架到兩人的脖子上。

  老三和老四居然不知何時繞了一個大彎,溜到了他們的背後。

  趙洪苦笑了兩聲,該死的麻花稈太阻礙視線了。誰曉得這些個挖老礦的居然如此精,早就發現了他們倆。現在恐怕是貓兒抓餈粑,脫不倒爪爪了。

  「老表。」周明哭喪著臉,槍才拉出了一半。他感覺到脖子上的皮膚一陣冰涼,似乎只要稍微一動,腦袋就會和頸項分家。

  「周明,把槍放倒。」趙洪強自鎮定,不動聲色的說:「兄弟伙些,我們沒有惡意。」

  其餘三個盜墓賊也走了過來,老大臉色陰沉的看著他:「這身衣服,你們是灌縣保安隊的?」

  「不錯。我來的時候已經和保安隊打過招呼了,只要到晚上還看不到人,就搜山!你要殺了我們,哥子幾個都別想活著離開灌縣。」趙洪大聲道。

  老大冷哼了一聲:「你們保安隊都自顧不暇了,哪還有人手搜山。既然能找到我們,肯定是老六死在灌縣,被你們找到了屍體。老四,你去搜身!」

  趙洪暗罵一聲,但被刀脅迫著,他和周明也只能一動不動的任由一臉猥褻的老四將自己的身體裡裡外外搜一遍。

  槍早就被卸下了,那張金色的殘片以及簡易地圖也毫無意外的被搜了出來。

  「老大,天書殘片!」一見到那不知道材質的金屬殘片,老四頓時大喜。

  「哼,我就曉得在他們身上。這樣一來,挖那凶墓就有點把握了。」老大眼中也飄過一絲欣喜,可轉眼間刀刮般的語調就低了下來,「老六的屍體,你們怎麼處理的?」

  趙洪老實回答:「丟在保安廳邊上,準備一起拉去郊外燒。」

  「燒了就好!燒了就好!塵歸塵土歸土。死後不留皮囊,是我們挖老礦的最好下場。免得去了陰間受折磨。」老大悲涼的嘆了口氣:「兩位兄弟,對不起了。麻煩你們在前邊引路。老四,綁起來!」

  周明掙紮了兩下,被老四一巴掌打在臉上,臉頰立刻浮現出一個深深的手掌印。

  年輕氣盛的他正要開口罵,被趙洪喝止了。

  現在性命都在別人手心裡拽著,見多識廣的趙洪清楚得很,挖老礦的,有哪個是心慈手軟之輩,只有儘量配合才能活著逃回去。

  兩人放風箏般的被手臂粗的繩子拴著,走在最前邊。後邊的五個盜墓賊小心翼翼的跟著,一有風吹草動都會停下腳步看動靜。

  周明撇撇嘴,「你媽的仙人板板,一群膽小鬼!」

  而趙洪的心,已經提上了嗓子眼。這些挖老礦的不知道幹了多少年,絕對屬行內精英。哪怕是他們都走得如此步步驚心、亦步亦趨。可想而知這地方究竟有多凶險。

  天陰地煞,石頭開花。到底指的是什麼?

  趙洪心裡清楚,只有弄清楚這些,才能增加生存可能。

  「老兄弟,我記得這附近沒什麼老墓才對。你們來這地方做買賣,恐怕要空手而歸了。」趙洪裝作不動聲色的說道:「何況,這鬼地方還是個迷魂蕩。」

  老大人精,哪裡看不出他的心思,「你莫要耍小心眼,只要幫助我們哥幾個弄到東西,兄弟我肯定放你倆活著離開。」

  趙洪皺了皺眉。這老混蛋太聰明了,油鹽不進,根本就無處下手。不行,還要掂量掂量。

  火焰般乾燥的太陽逐漸朝西天斜去,兩米多高的麻花稈在斜陽下似乎變得如火燒般猩紅。夕陽如血,將天邊的雲彩點燃後,慢慢收斂起來。周圍的光線頓時變暗了許多。

  藉著越發昏暗的陽光又走了一個多小時,突然,無處不在的麻花稈唐突的不見了。視線所及之處全是裸露的黑土。

  黑土上寸草不生,更沒有樹。荒涼淒慘非常。

  「好詭異!」趙洪的心「咯噔」了一下。打小做農活的他非常清楚,四川平原的黑土肥沃得很,經常有人說撒一把種子在地上,秋天都能有好收成。眼前的黑土黑得發亮,絕對是上好的沃土。但怎麼可能一根草都長不起來呢?

  何況沒有樹木草地,再好的沃土也會因日曬雨淋而變成荒地。眼前的黑土,顯然背離了他的常識。

  麻花稈的邊界線就是從黑土上割開的,一旦進入黑土的範圍,就沒有了。

  「停!」老大在最後幾株麻花桿下大叫一聲「停」,然後拿出一個老舊的羅盤仔細打量起來。

  他手裡的羅盤,少說也有千年歷史,青銅鑲邊已經泛黑了。羅盤上的指針搖晃了幾下,然後筆直的指向黑土中央。

  「果然是天陰地煞之地。」老大焦躁的用手磕著腦袋,一臉猶豫。

  斜陽的最後一絲光,也消失在山脊後邊。那吞沒太陽的山,猶如一頭巨大的怪物,散發著陰森森的邪氣。

  「老大!」老三喊了幾聲,叫醒了仍舊在發呆的老大:「老大,我們還進不進去?」

  「進去,肯定要進去。」老大咬著牙點頭:「不進去怎麼搞到那玩意兒!只不過,要等土冷了才能進去。天陰地煞之地,只有黑土冰了,煞氣才會全部收斂進土縫裡。不然現在踏進去,只有死!」

  說是這麼說,但老大顯然顧慮重重,他暗自咕噥著:「仙人板板,這次買賣怕是要虧了。才只是墓的外圍,就已經這麼不好搞。墓底下究竟埋得啥子哦,居然要如此大的陣仗!」

  眾人按照他的吩咐,就地坐下,看著最後殘存的光明一寸一寸的消失。餓了,就掏出自制的野菜粑粑塞肚子。趙洪和周明也各被分到了一個。

  「媽的,這也是人吃的東西。」周明也餓了,一口將野菜粑粑往嘴裡塞。可是只吃了一口,就噁心的全吐了出來。實在是太難吃了,這神秘食物根本是野草混著些植物根莖捏成糊,烤出來的。舌頭上全是苦澀的口感,一直苦到了舌根。

  灌縣雖然也饑荒嚴重,但他們縣保安隊沒少過糧食。其實自古以來就如此,大凡荒年,餓死的永遠都是底層老百姓。吃官家飯的都能好好的活下來。

  趙洪將周明扔在地上的野菜粑粑撿起來,也不拍上邊的土,扯了一半下來重新塞給他,命令道:「吃。難吃也要吃下去。想活命,就要先坑飽肚子!」

  說著就將野菜粑粑放入嘴中咀嚼,面無表情。

  他仔細的打量著這所謂的天陰地煞之地,可缺少這方面知識的趙洪哪裡辨認沿出凶險在哪兒。只略微覺得這怪地方散發著一種刺骨的冷,冷入骨髓。

  挖老礦的,一個比一個有耐心。這一等,就枯坐了六個多小時。直到月上中天,估摸著應該是午夜了。

  「老四!」老大瞥了一眼老四。

  老四立刻站起來,逮起周明就往前走。他身體短小,力氣卻出奇的大,任憑周明怎麼掙扎,都掙不脫那雙手。

  「你們要幹啥子,放開我老表!」趙洪急起來。

  老大擺擺手,示意他安靜:「兄弟伙,別慌。我們就是借你老表的手用一用!」

  「手咋個借,莫不是想砍下來!」被刀指著腦袋,趙洪想不安靜都難。他眼巴巴的看著自己的老表被老四小心翼翼的按趴下,下巴抵在壓塌的麻花稈邊緣,手則被扯到那塊黑土上,老四再一用力,他的手就插進黑色的沃土中。

  老大一眨不眨的看著周明插入土裡的手,慎重的問:「兄弟,有啥子感覺?」

  「涼的。」周明愣愣的說道,他搞不懂這些人大費周章的,結果只是為了把他的手插進土裡。難道他們的腦袋都有問題?

  「有沒有感覺到鑽心的痛?」老大又問了一句。

  周明搖頭:「沒有。」

  「老四,抽出來瞅瞅。」老大吩咐道。周明的手立刻被拉了起來,老大將他的手捧著,藉著明亮的月色,神色緊張的一點一點仔細打量。

  足足看了好幾遍,老大終於長吁一口氣,放下了心,「行了。煞氣已經歸土,我們搞快點。」

  「石花每七十七年一開,只開兩個時辰。過了時辰,墓穴就會關上。要想弄到那東西,就要再等七十七年嘍!」他望了一眼月亮:「如果太陽一冒頭還沒弄到它,我們兄弟幾個也別想活著離開這塊陰煞凶地。」

  灌縣的夏天,太陽出來得早,離第一絲陽光破雲而出,也只剩下五個鐘頭而已。五個挖老礦的和兩個被挾持的保安隊員小心翼翼的走入這片陰煞地。走沒多久,趙洪終於明白什麼叫做天陰地煞,石頭開花。

  因為他真的看到岩壁上的石頭,被猩紅的月光一照,居然開出了花來。

  這也是這七個人最後看到的東西!

  周偉將故事講到一半,突然就在最關鍵的地方停住了。

  「然後呢?」聽故事的眾人急忙追問。

  周偉搖了搖腦袋,「然後?沒有然後了。五個挖老礦的全部失蹤,趙洪死了,周明瘋了。我知道的就只有這些。」

  「你這故事是從哪裡聽來的?」我沉聲道。

  自己一直對民俗學有些研究,也確實記得七十七年前,有類似的傳說。兩個保安隊員在灌縣山上失蹤,但礙於張神仙求雨的關係,沒有人手搜山。一年後,趙洪的屍體才被發現。

  最可怕的是,所有接觸過趙洪屍體的人,全都在不久之後莫名其妙的慘死。這故事屬於灌縣縣誌的離奇傳說,無法考證。但周偉居然能夠將其講得有板有眼,讓我十分不解。

  就連我都搞不消楚的東西,一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籃球隊員,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我雖然不喜歡混論壇,但偶爾還是會瀏覽一些小眾的地方網站。其中一個十分神秘的小網站上就有這個故事的詳細記載。但是,趙洪和盜墓賊的事蹟也就這麼多了。」周偉笑道:「大家都知道我這個人愛看盜墓小說。趙洪的故事比任何小說都精采,完全吸引了我的注意。但最令我奇怪的是,那篇文章的末尾,竟然還附帶了一個程序。」

  「程序的描述是安裝之後,會一步一步的帶你找到那五個盜墓賊挖出來的遺落寶藏。一時好奇下,我就安裝了。喏,就是你們看到的這個程序。表面上它是採用靈魂探測器的接口。但卻和GPS連動在一起,實時顯示寶藏究竟在哪兒!」周偉不無得意,「所以我聚集大家,是真的想郊遊,不過也順便去程序標示的地方看看究竟有沒有發財的機會。」

  聽完周偉的解釋,大夥鬧成了一團,唯獨我安靜了下來。周偉的話乍聽之下似乎很有道理,但經不起推敲,漏洞太多。自己皺著眉頭,不祥的預這越發濃重。

  故事中提及「天陰地煞、石頭開花」這一類典型的風水用語。證明擬文的人絕非泛泛之輩。一般人根本不知道這八個字代表了多麼可怕的意義!

  「周偉,你也太搞笑了吧,居然信這個。」張曼撇撇嘴。

  孫斌哈哈笑著:「無所謂啦,總之今天大家出來爬爬山也不錯。那個程序的坐標就當作是目的地吧。」

  李欣和周偉同時看了我一眼:「老古,你怎麼看?」

  「不太可靠。」我搖頭:「程序上的坐標有三個,雖然是同一個山頭,但相距太遠了。而且這裡離村民居住的區域也不太遠,不可能有什麼天陰地煞的神秘墓地。除非是五個盜墓賊得手後沒將墓裡的束西帶走,而是藏在了某個地方。」

  「我看回文裡其中一個人也是如此分析的。」周偉讚賞道:「那個回文認為如果真有寶藏,肯定在其中一個坐標裡。我隨便找了一個坐標當目的地,也是圖個大家一樂嘛。」

  他一邊說,一邊指著手機屏幕中間的白點。

  那個白點的坐標,離我們一行人現在的位置也只剩下一公里的直線距離而已。我沒開腔,只是悶頭往前走。

  太陽已腰過了中天,早過了午飯時間。周偉招呼大家找了塊乾淨的地方坐下,從幾個大登山包中拿出豐富的食物,甚至還有幾瓶好酒。

  「周偉,看不出來你還挺細心的。」有得吃,所有人都精神一振。張曼拿起衛生筷迫不及待的夾起一塊紅繞肉塞進嘴裡。

  我慢吞吞的吃了幾塊肉,覺得味道有些怪,便放下了筷子。思緒仍舊飛快的轉動著。雖然周偉說出了目的,但我還是有許多疑惑。而這些食物明顯出自於女性之手,看著沉默吃飯的李欣,我的眼皮猛地跳了幾下。

  「怎麼了?」李欣似乎感覺到了我的視線,抬頭,輕笑著問:「飯菜不合你胃口?」

  「不,挺好吃的。可惜我今天早餐吃得飽,沒什麼食慾!」我聳了聳肩。

  「喔,還是儘量多吃些。等下要爬山呢。」李欣的話說得不咸不淡,似乎心思也不在爬山尋寶上。

  她的臉色,無論如何掩飾,還是讓我察覺出一絲陰霾。

  我用手撐著下巴,心裡翻起了掀天波浪。

  食物絕對是李欣準備的。她和周偉到底是什麼關係,碰面時就眉來眼去不說,還有意無意的引導周偉說話。如果說周偉真的是為了尋寶,那麼李欣究竟又是為了什麼?難道其實她才是周偉真正的女朋友?不對!不太像!

  大家吃飽喝足後,在周偉的催促下繼續往山上爬。我只得收起自己的疑惑也踏上這條破破爛爛的石板路。

  越是往山上走,路越是荒涼艱難。周圍的山風也益發的冰冷剌骨起來。

  破爛的石板路年久失修,殘缺得厲害。大部分人開始叫苦連天,但周偉總是有說辭讓大家鼓起幹勁繼續往前走。

  山路崎嶇蜿蜒,就這樣一直走到了下午四點。

  「不行,實在走不動了。」張曼一屁股坐到了石階上,用力捶大腿。她的話引起了大部分人的共鳴,一時間嚷嚷著想回去的人多了起來。

  周偉這時也詞窮了,他和李欣對視兩眼。李欣便笑嘻嘻的彎腰,挽住了張曼的胳膊:「曼曼,妳看,就快到了。我們再往前邊走幾步行不行?妳不覺得設定好的目的地,沒到的話,心裡會很悶?」

  「可是小欣,我是真走不動了啊!」張曼搖著腦袋,一點都不想站起來。

  就在這時,一股驚人的惡臭味隨著風傳播,突然竄入鼻孔裡。噁心得人險些吐出。

  「嘔,什麼東西那麼臭!」張明迅速捏住鼻子。

  眾人也聞到了,大家一邊在鼻子邊搨風,一邊驚疑不定的四處罔著。

  張曼驚訝道:「這股臭味,怎麼和趙雪手指腐爛時的味道差不多?」

  我不動聲色的朝味道的來源走過去,臭味飄散的位置顯然不在前方,而是在右側的樹林中。踏著草地鑽入略有坡度的樹枝間,但剛走兩步,我就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