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很快就簽訂下來。蘇染眉擔心的一點兒沒出現，全程那步瀾鉎都沒看她閨女一眼，反倒是簽了合同之後，他才道：「上次星輝的攝影師拍的旗袍照很受歡迎，小姑娘很有靈氣，這次的紀錄片裡頭老中青……」
他說到這裡，看了一下陸泱泱外婆，又看了一眼陸泱泱她媽，最後視線落到陸泱泱身上……
良久才道：「蘇老爺子好福氣。」
把一家人都誇得臉上帶笑了，特別是陸泱泱外公，笑得合不攏嘴。
正好飯點，陸泱泱外公蘇老爺子留步瀾鉎吃飯，原本也是個客氣話，畢竟今天是年三十，一家人聚一起吃團年飯的，想來步瀾鉎也不會留下來……
哪曉得他還真留下來了。
步瀾鉎道：「那就打擾了。」他沉默片刻道：「我媽媽過世得早，以前也經常一個人過年，這幾天公司職員都放假了，所以很多事就是我在忙。」
「孤家寡人，不用跟家人團聚。」
略帶傷感的話，讓蘇家人不知道怎麼回答。
這話沒法接。誰都知道，他步瀾鉎是星輝老總的兒子，不過蘇染眉也知道一點兒，那倆父子不太和睦，這兒子常年在外頭，不落家。
是以，她笑著道：「那就在這裡吃這年夜飯。步總別嫌棄。」
飯菜酒水都上了桌，就差人了。
陸泱泱爸爸過世得早，家裡就外公外婆媽媽和她，年年年夜飯都是四個人一起，現在，還多了個步瀾鉎。
步瀾鉎在外頭都冷著臉凶神惡煞的，在她家裡倒是裝得乖順，知書達理談笑生風，跟在外頭判若兩人，把她外公外婆哄得合不攏嘴。
「泱泱，這小步還是你學長呢，來給你學長敬一杯。」
「小步看起來也就二十五六吧，真是年少有為。」外婆這話一說，步瀾鉎笑容更勝了。
他也不反駁，心裡頭美滋滋的。
陸泱泱喝的是雪碧，她在外公的注視下舉杯過去，道：「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說完之後，步瀾鉎忽然從兜裡掏了個紅包出來，「壓歲錢。」
陸泱泱：「……」
雖然她經常懟他，喊叔叔什麼的，說他年紀大，但現在看到他摸紅包出來，還是飯桌上，怎麼就那麼彆扭呢。
幾番推遲不過，最後外公拍板，「收下收下，來喝酒喝酒。」
陸泱泱只能把紅包揣兜裡。
一頓飯吃到了八點，正是看春晚的時候，陸泱泱不愛看，但家裡老人是一定要看的，而且她還得陪著一旁，這是規矩。
陸泱泱以為步瀾鉎還得在他們家賴著不走，沒想到吃完飯，他就起身告辭了。
除夕夜，家人團聚的時候。
飯也吃了，一個外人呆著也不合適。打開房門，一股冷風吹進來，陸泱泱本來窩在沙發上，這會兒轉頭看過去，就看到他在門口撐開傘，緩緩走下階梯，走進夜色之中。
他身姿挺拔，撐著黑傘走進飄落的雪花裡，像是融入了那夜那景，跟屋內的光明溫暖格格不入，清冷孤寂得讓人眼神一暗。
「他喝了酒，能開車嗎？」
「現在除夕夜，也叫不到車吧。」外公想到這茬，問：「小步，你住哪兒，我們送你一程。」
轉頭看，家裡唯一沒喝酒的，也就陸泱泱和外婆了。
外婆不會開車，能開車的就陸泱泱一個。
「現在除夕，路上車都沒幾個，泱泱你放心大膽地開，去送送步總。」外公道，說這話的時候，他們又把步瀾鉎留了下來，讓他稍等片刻。
這次，步瀾鉎倒是沒拒絕，他只是看向了房內的陸泱泱。
陸泱泱起身站起來，「好，我去換件厚衣服。」
說罷上樓，添了條圍巾，又把步瀾鉎送的戒指揣兜裡，接著把駕照找出來，這才下樓出門。
「步總住的酒店不遠，早點兒回來。」蘇染眉叮囑道。
「知道啦。」陸泱泱答，「還要回來陪你們看春晚呢。」
「你在這兒等我，我去車庫把車開出來。」陸泱泱道。
她去車庫開車，幾分鍾後就到了路邊，招呼步瀾鉎上車，隨後叮囑他系好安全帶，開車送他去酒店。
等出了別墅區，步瀾鉎就沒那麼老實了。
「陸泱泱。」
「嗯？」大路上都沒幾輛車，是以陸泱泱開起來也不慌不忙，看起來像個老司機了。
「想你了。」以前過年都一個人，偶爾會跟幾個以前的老朋友聚一下，後來老朋友都成家了，他就不想在過年的時候打攪別人。
說實話，他後來挺習慣一個人的。平時太累了，過年正好休息幾天。
只不過這次，他卻不想一個人呆著，總覺得自那天陸泱泱出現在他家之後，他就多了一點兒想法。
家裡都好像還殘留著她留下的氣息。
明明他回家的時候，她睡過的被窩早涼了，他仍舊在那坐了一會兒，還用手感受了一下被子裡的溫度。
他想她。
因為想她，所以來了。能一起吃頓飯，在未來丈母娘面前刷了個臉，倒也不錯，循序漸進，慢慢來。
陸泱泱：「……」
她抿著嘴唇不說話，車速倒是慢了一些，不過步瀾鉎的酒店太近，加上一點兒不堵車，即便她開得不快，也就七八分鍾就到了。
車停下來，步瀾鉎沒下車。
車內很安靜，一時無人說話。
等了幾分鍾，好像空氣都燥熱了幾分，陸泱泱實在忍不住，道：「你出來了，大王花呢？寄養了還是？」
「我帶來了。」步瀾鉎笑著道，「帶在身邊的。」
簡短的對話後，又沒聲音了。
密閉的空間中，陸泱泱的臉越來越紅，心跳也噗通噗通的。
許久後，步瀾鉎再次開口。
「我下車了，你回去吧，除夕夜，一家人團聚的時候，他們都在等你。」步瀾鉎解開安全帶，拉開車門走出去，臨走前還沖陸泱泱擺了下手，然這時，陸泱泱突然想起了兜裡的戒指，她道：「等等。」
他本來準備轉身走了，這會兒看到陸泱泱搖下車窗探頭過來，他眉頭一挑，道：「怎麼，捨不得我？想去我房間坐坐？」
他微微彎腰，「去看看大王花？」聲音很輕，像是天上飄著的雪花，輕而無痕，落在手背上眨眼就化作水，卻能在皮膚上留下冰涼。
那聲音輕飄飄的，卻讓陸泱泱打了個激靈，一下子臉上的紅暈都被冷風吹跑了。
這色胚，居然邀請她去酒店坐坐……
一看就沒安好心！
她坐正，下車，拉開車門出來的時候，還讓步瀾鉎眼皮一跳，心裡頭莫名有點兒期待，又有一絲絲緊張。
原本下車他沒撐傘的，這會兒看到陸泱泱出來，直接把傘撐開，繞到一側去接她，把傘撐在了她頭上。
「真要上去？」步瀾鉎嘴角一勾，笑得有點兒邪氣。
陸泱泱把戒指掏出來，「這個東西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步瀾鉎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收斂了。
他哦了一聲，不說話，站在原地，靜靜站著陸泱泱。
他們面對面站著。
傘都在陸泱泱頭上，步瀾鉎後背都在傘外，好似有雪花飄到了脖頸上，涼涼的，有點兒冷意。
「還給你。」陸泱泱想，要是步瀾鉎跟書上寫的一樣，或者以前有些人強行給她送禮物，說什麼你不要也不要給我，直接扔了就是，那她還真做得出來，能直接把東西扔掉。
最討厭那種被威脅著收東西了。
戒指雖然貴，但她也不缺這個錢。
「哦。」
卻沒想到步瀾鉎也沒說什麼，直接把戒指接了過去，放兜裡。
他沒按劇本走，陸泱泱倒愣了一瞬，轉念想到，他不是她同學那樣的追求者，所以不會用那種方法來強迫她收下？
「一年給你送一個，送到你接受為止。」步瀾鉎不鹹不淡地道：「之前不收的我都存起來，到時候串一串，給你掛脖子上。」
陸泱泱：「……」
他說得雲淡風輕的，卻讓她又有些臉紅，心裡頭甜絲絲的了。
轉念一想，他臉真大，就篤定自己一定會答應？
自我感覺良好呢！
「回去吧，外頭冷。」步瀾鉎突然伸手，將陸泱泱直接掛脖子上的長圍巾給她繞了一圈，接著抬腕看了下時間，「差不多回去剛好半小時，正好，省得你家裡人擔心。」
他圍圍巾的動作，讓她心跳都漏了一拍。
「我先上去了。」
「哦。」陸泱泱呆呆點頭，「那，我先走了，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今晚記得把紅包拆了。」
步瀾鉎提醒了一句。
陸泱泱應了。
***
回家後，她先上樓回臥室。
之前出門的時候換了衣服，紅包還在那件衣服兜裡。
掏出來拆開一看，裡頭有一疊錢，還有一張電影票。
大年初一，星爺的賀歲片。
陸泱泱原本約了同學一塊兒看的。
這次，她沒怎麼猶豫，就見色忘義了。
步瀾鉎一個人過年太可憐了，我就當做做好事，陪他看場電影吧。
別說，心裡頭還有點兒小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