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子其實不算復雜,不過就是耍賴而已。
如玥附在蘇如雪耳邊,悄悄地說了幾句,蘇如雪點點頭,又搖搖頭,最後牙一咬,點頭道:「即使毀了這張臉,我,我也要為姨娘活下去。」
「嘿嘿,毀不了的。」如玥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茯苓走上前,平靜地道:「能讓人在短期內臉上長疹子或者長斑的毒粉有,但清除需要時間。二小姐若是要用,可以將毒粉摻到胭脂中,如此毒得會更加均勻、更加徹底。」
如玥:=口=!為毛會覺得她這麼一本正經地講醫理好囧囧有神?
「那,毒素清除需多久呢?」蘇如雪忐忑道。
茯苓面無表情,聲音平板:「三個月零一十二天。」
「……」
「……」
如玥撫著胸口,艱難地問:「為何會如此精確?」
「依據體質推斷,二小姐嬌弱,屬寒,毒氣較難排出。」茯苓打量了一眼蘇如雪,接著道,「不過,若是二小姐能承受得住出虛恭,倒是可以加快排毒。」
「何謂出虛恭?」
茯苓視線平直,面無表情,淡定如常:「放屁。」
「……」
很好,衛宏生送給她的這個丫鬟可真是一個妙人。如玥覺得自己的神經會在茯苓的浸泡下,往更加粗壯的方向良好發展。
她重整精神,努力把現在嚴肅而急切的情況扳正:「茯苓,那有沒有能讓人快速長胖的藥?前提是,這些藥啊毒的,最好不要讓大夫看出來。」
「有,不行。」茯苓如是說。
如玥試圖去發散性思維,不確定地開口道:「你是說有這種藥,但會讓大夫給瞧出來?」
茯苓點頭。
「這個嘛……」如玥蹙眉想了想,笑道,「山人自有妙計,你只管把毒粉摻到胭脂裡,胖藥和進茶葉中就成了。」
茯苓福了福身子,抬起頭,很嚴肅地糾正:「不叫胖藥,此藥名為‘婀娜’。」
好好聽的藥名,但是為毛有如此強烈的違和感!
如玥深吸一口氣,兩口氣,三口氣……
OK 她忍不了!如玥抽動著嘴角,認認真真地盯著茯苓的表情,問:「為——何?」
「只有身材婀娜妙曼的女子才會使用,不是嗎?」茯苓很淡定地繞過屏風離去,徒留如玥一個人在風中凌亂。
蘇如雪回過神來,訥訥道:「三妹妹,你這位丫鬟很是神奇。」
豈!止!神!奇!
如玥都有點懷疑衛宏生非要把她送進來,其真實目的是洩私憤,是來整她的!
不過應該是她想多了。如玥悻悻地把注意力從茯苓身上轉回來,打起精神繼續安排接下來的事:「今日你就把有毒的胭脂和茶葉都帶回去,事成之前若是無事,就不要頻繁地來念雲軒,萬一被鍾氏嗅到苗頭就不好了。」
蘇如雪點頭。
「你可千萬不能怯場啊!一旦猶豫的時候就想想雅姨娘!」如玥生怕蘇如雪關鍵時刻掉鏈子,「還有,從今天開始,你穿衣服的品位也要慢慢地變,越粗俗不堪越好,紅配綠、花襖子什麼的都可以有。」
蘇如雪又點頭。
如玥還是不太放心,抓著她的肩膀,盯著她的雙眼,問:「你確定?很確定?非常確定?」
蘇如雪還是點頭。
「你……就不能說句話嗎?」
蘇如雪立刻豎起右手的三根手指,難得勇氣爆棚,鄭重地宣誓:「如有違背,定當天打雷劈,五雷轟頂!」
臥槽?玩這麼大?
如玥瞬間萎了,笑嘻嘻地打諢:「其實也不用這樣啦,只要你朝著‘變丑’的方向不懈努力,等到齊郡王的婚事告吹,就可以再變回來了。」
荒淫無度的人十有八/九是色鬼,一旦齊郡王不幸看到蘇如雪改造過的尊容,他如果還敢娶蘇如雪,那絕壁是真愛。不過真愛這種高大上的東西,目測跟齊郡王這個混球是八竿子打不著邊了。
「三妹妹。」蘇如雪秀眉微微攢起,一股子弱柳扶風的嬌弱,「若是被其他大夫看出來可如何是好?」
如玥捧起茶盅品了一口,自信地笑道:「這事兒你就放心吧。」
也不知道為何,蘇如雪看著這個分明小了自己兩歲的妹妹,總覺得很是信任,只要她說沒問題,好像再大的難題都能迎刃而解似的。
末了,如玥又囑咐了蘇如雪幾句,便讓她拿著胭脂和茶包回去了。
送走蘇如雪,如玥伸了個懶腰,突然想起回蘇府後,自己一直忙著應付鍾氏,都沒有機會鍛煉身體。她讓屋子裡的丫鬟都退下去,美其名曰:姑娘我要思考人生,請安靜。
幾只鳥外帶一塊中藥(茯苓)依言下去了。
美妙的上午,早餐消化完,午餐還沒吃,正是鍛煉的大好時機。
她換上讓白鷺抽空做的一套運動衣,將右腿翹在炕邊上,彎腰壓腿。運動衣其實就是古代中衣的改良版,把袖口和褲腳收了收,變得更加合身了些。
這件衣服是淺綠色的,看起來清爽自在。
如玥把頭上繁復的發飾都去了,幸好百合髻沒有長發累贅,倒也方便得很。一頭烏黑的秀發,一身淺綠的中衣,襯著她風情十足的傾世容顏,有種禁欲的美感。
前提是忽略她在矮杌子上跳上跳下的不雅動作。
忽略她氣喘吁吁大口喝茶;
忽略她撩起衣擺胡亂擦汗;
忽略她……
除了那張臉之外,其他的都可以忽略了。
經過大概四十分鍾的有氧運動,如玥可算是香汗淋漓,通體舒暢啊!她身體成大字形躺在炕上,讓興奮的心髒稍微消停點兒,已經開始思考怎麼更完美地解決蘇如雪的事了。
重點是信息。
她現在需要最可靠的信息來源,以便於把「胖挫丑」的蘇如雪推到齊郡王的視線裡。其實想想也知道,齊郡王必然會很經常地去青樓妓館體察民情,慰問失足少女的,但問題是她們都進不去啊。
蘇承灃?不行不行,自家老哥早就跟聖賢書勾搭上了,怕是不能理解她這種前衛的思想。
蘇承澤?不可不可,大哥哥本就偏中立,更何況新婚燕爾的,他的注意力應該都在炕上。
要不就蘇承宇吧?
這貨古道熱腸,嫉惡如仇,關鍵是他曾經作為京城紈褲子弟的主力,和紈褲前輩齊郡王相識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如玥喚了白鷺進來,讓她服侍自己沐浴更衣。
水溫適中偏涼,浴桶裡還飄著幾片花瓣,淋著精油,端的是富貴奢靡的享受啊。一切收拾停當,用了午飯,如玥悠悠閒閒地踱步去了凌韻院。
要出府就一定得給鍾氏報備。
人在屋簷下,該低頭時就低頭。如玥身著素絨繡花小襖,銀白閃珠緞裙,披著胭脂色灰鼠毛邊斗篷,怡然自得地踏進凌韻院。
一般來說,自己的狀態是和敵人的心情呈負相關的。
所以如玥一直在鍾氏面前保持優良到不能再優良的精神面貌,恨不得敲鑼打鼓地開唱:姐很滋潤別羨慕!你丫苦逼不解釋!黑狗喂!
當然,如玥現在很端莊。
她優雅地道萬福,行雲流水般的恰到好處。
臉上恬然閒適的微笑獨具風情,但落入鍾氏眼中,就是十足的挑釁。鍾氏死活都想不明白,如玥既然為雲姨娘所生,美貌也繼承了雲姨娘,但這性子怎麼會半點兒都不像?用「睚眥必報」來形容絕不為過!
其實她也不再往深處想想,「報仇」這個詞是相互的,若無人陷害,又何來復仇?
不過人總是朝自己有利的方向思考,比如鍾氏就篤信:死丫頭雖然看起來強橫不饒人,那一定是太夫人調/教的,所謂本性難移,自己再加把勁兒,還不把雲姨娘生的小賤種玩弄於股掌之間?
「玥兒快起來吧。」鍾氏盡量笑得和藹可親,「你想去侯府看望太夫人?」
如玥站著道:「祖母年紀大了,我繡了一套軟綿的中衣,想給祖母送過去。」
鍾氏繼續走慈母路線:「不過也不在這一會兒,母親也有一些繡品要孝敬太夫人,不如玥兒幫母親捎過去?」
「但憑吩咐。」如玥坐到一旁的花梨木圓交椅上,雙眼直直地盯著鍾氏。
鍾氏被她盯得心裡有些發毛,笑吟吟地道:「繡品還差一點針線,我這就去補上,玥兒稍微等個一盞茶的功夫,可好?」
如玥點點頭:「好。」
在鍾氏面前,如玥早就熟練掌握了「一秒鍾變蘇承灃」的技能。
一個身穿瑩綠比甲的丫鬟端著茶盤走上前,規規矩矩地給如玥跟前的茶盞裡添了點兒茶。如玥突然起了惡趣味,開口問道:「你叫什麼?」
小丫鬟沒想到三小姐會突然問話,愣了一下後道:「奴婢賤名碧萍。」
「那凌韻院的丫鬟中有沒有叫碧池的?」
「有。」
「碧蓮呢?」
「沒,沒有。」
如玥揮揮手:「嗯,你下去吧。」她繼續端莊地挺起腰板坐在圓交椅上,目不斜視,表情嚴肅,但一小會兒後卻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畫眉瞥了眼自家姑娘,心中了然,姑娘一定是又想什麼歪點子了。
她這次可冤枉如玥了,如玥想的是:真是鍾氏啊!「不要碧蓮,果真碧池」神馬的。
果然大約一盞茶的功夫,不過如玥壓根兒沒動那盞茶就是了。盧媽媽提著一個繡了紅梅的錦緞包袱,裡面鼓鼓的好像裝了些東西,徑直走到如玥跟前,道:「夫人親手給太夫人繡的雪帽,麻煩三小姐了。」
「不麻煩。」如玥並沒有讓畫眉接過,而是轉頭對鍾氏笑道,「母親可否借我一個丫鬟?畫眉粗手笨腳的,怕是會把母親的繡品弄壞,到時候女兒可就難辭其咎了。」
萬一這雪帽經過自己的手出了差錯,那就有幾張嘴都說不清。
嗯,她得提醒一下祖母,這頂帽子還是拿來燒成灰比較保險。
沒想到鍾氏居然相當通情達理,喚了方才添茶的小丫鬟道:「碧萍,這雪帽就由你獻給太夫人吧。」碧萍誠惶誠恐地接下了。
如玥見鍾氏如此好說話,心裡踟躕了一下,事有反常必為妖啊,看來得多留點兒神。
她走後,盧媽媽憤憤地朝如玥離去的方向啐了一口:「這死丫頭次次都氣得老奴胃疼,這次有她好受的!」
鍾氏微微一笑,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