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雲彩看著唐景荀的臉,從未想過會有一天,一個只有過三次交集的男人會對她說,要她留在他身邊。
只是被捉住的手腕越來越疼,她反應過來後勉強穩住心神,可是說話的聲音卻依舊帶著輕微的顫抖:「請你放開。」
「除了你說的身份不能改變,其他的……他能給你的我都能給你。」唐景荀在看到她受驚的眼神後情緒慢慢穩定下來,他手上的力道不鬆,卻不再捏疼她,「而且給你的那個承諾,無論你要什麼,我都會答應,並且辦到。」
「為什麼?」她忽然冷靜,即便心底還是害怕,卻已經可以直視著他的眼睛問他,「如果你真的覺得把我留在身邊就可以威脅到他,那你就錯了。」
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她會用她所有的力量去逃脫,她不會讓自己成為他的累贅。
即便到了現在她還是為他著想,唐景荀覺得自己的心臟久違的開始抽痛:「還不懂嗎?」他的眼神不知不覺中流露出他的情愫,另外一隻沒有握住她的手緩緩收緊,發出可怕的聲音,「我只是想要你留在我身邊,與任何人無關,更沒有什麼理由。」
崔雲彩愣住,心臟在那一刻漏跳了半拍。
等腦海裡重複了三次他的話,剛剛好不容易才樹立起來的冷靜猛然破碎,她不敢置信得看著他,努力說服自己那不過是她的猜想。
可是唐景荀不允許她逃避:「回答我。」
「你有那個資格擁有更好的女人,而且我並不認為你會喜歡只見過三次面的我。」崔雲彩握拳的手緩緩放在胸口上,「這樣的感情太過輕率了,不是嗎?」
「所以我需要你留在我身邊。」他說,「即便不是喜歡或者愛情,可你是第一個讓我想要留在身邊的女人,你和許婷婷不一樣,和別的女人也不一樣,我不喜歡你把自己和她們混為一談。」
「你這是自私。」即便不是喜歡,也要把人留在身邊,他這樣的要求讓人既覺得頭疼卻也讓人難過。
「如你所說,我有這個資格。」唐景荀安靜了半晌,忽然抿唇說,「或許,你可以改變我,只要你在我身邊。」
他有這個感覺,只要她在,就能夠改變現狀。
良久的沉默,是她先開口,明明害怕得手腕都在顫抖,卻依然堅定無比得說:「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都只有一個。」她這次收回手,再沒有阻攔,「你想要的我給不了,你的承諾,我也不能要。」
唐景荀默然得注視著自己的手心,屬於她的溫度很快開始擴散,他緩緩收緊拳頭,說:「即便之後局面變成什麼樣也沒關係嗎?」
崔雲彩直視著他,說:「我既然相信他,就代表相信他的所有。」
她的目光絲毫沒有妥協,卻讓他覺得自己人生中第一次輸是輸在了這裡,只憑那樣的眼神他就能明白,即便他強行把她留下,結果也依然不會有一絲改變。
夜半,唐景章躺在大床上,聽見外面的聲響,忙起身在門口聽了會,才推門走出去,正好看見三樓書房的門在緩緩關上。
他走上去,打開書房的門後,清涼的氣息撲面而來,裡頭沒有關窗戶,夜晚的涼風吹進來,讓只穿一件睡衣的他涼的打了一個哆嗦,他看了看,然後朝書架那邊走去,果不其然看見了躺在躺椅上的唐景荀。
他用右手蓋住眼睛,只穿了一件白襯衣躺著,頎長的身段在躺椅上略顯擁擠,在這樣的夜色裡,居然流露出一種受傷的情緒。
地上有一件外套,空氣中隱隱傳來血的腥味,他蹲下把外套撿起來,看到手腕的部分染上了星星點點的血跡,再看看唐景荀蓋在眼睛上的手,關節處有被利器刮傷的傷口。
「人呢?」他開口問。
唐景荀聽到聲音,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把蓋在眼睛上的手挪開,看著天花板,他說:「走了。」
這個結果是意料之外,卻也是情理之中,只是讓唐景章沉默的原因,是唐景荀說這句話的語氣,陌生得讓人心驚。
「大哥,這不像你啊,都把人帶到宿館去了,居然也讓她跑了。」唐景章故作輕鬆得開玩笑,從一旁抽出一張單人沙發坐下,打趣道。
「景章,你有過多少女人?」唐景荀忽然問。
唐景章有點反應不過來,等反應過來後,半笑不笑得說:「別告訴我你看上的女人喜歡的是我,這樣狗血的劇情我有點接受不了。」
雖然開著玩笑,唐景章臉上的戲謔卻慢慢收了起來,目光也變得複雜。
「我還記得你在大三的時候,看上過一個女人,起初那個女人不肯跟你,被你打斷了兩根肋骨,最後還是跟了你。」唐景荀閉上眼睛,「今天,她跟我說不的時候,我想到的就是那個女人。」
「那你為什麼沒有下了她兩根肋骨?」唐景章問。
唐景荀想了想,說:「或許是因為,看到她那樣的表情,會讓我覺得就算把她打殘廢了,她也不會跟我。」
唐景章這次是真的面無表情了:「你為什麼不說是因為你捨不得?」
捨不得?唐景荀沉默了。
他沒有反駁,因為他也在思考,自己那時候的心軟,到底是不是捨不得。
看到她明明害怕,卻故作鎮靜的模樣,居然就這樣讓她離開,這到底是因為他不想在宿館做出那種事,還是因為對象是她,讓他不想這麼做。
「哥。」唐景章走到他身邊,俯下身去,等他直視他,兩人目光相接,他才說,「別忘記你是誰。」
「因為你有那個能力坐在這個位置上,我才甘願站在這裡的。」唐景章此刻說著的話,帶著別人從未聽過的認真,和那個在外人面前玩世不恭的他不一樣,此時此刻的唐景章無論是表情還是語氣都透著無法形容的凝重,「如果那個女人真能干擾到你,你只有三種選擇:殺了她或者毀了她,把她搶過來,或者,徹底放棄她。」
唐景荀看著眼前這張和自己有六分相似的臉,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從出生到現在就一直甘願在他身後無聲無息得跟隨著,而且出落的越來越像他,他們之間最不相似的地方是眼睛,唐景荀的眼睛像他的母親,而唐景章則像父親。
也是這樣的他,明明最厭惡應酬與虛以委蛇,卻在唐氏工作了七年,他的存在在外人眼中不過是個傀儡,可是唐景章從未埋怨過,他一直把傀儡的工作做到最好。
「景章,你有後悔過出生在這樣的家庭嗎?或者,後悔坐在這個位置上。」唐景荀問。
唐景章忽的笑了,露出小虎牙,和小時候笑起來一模一樣:「哥,你明知道從小到大,你想做什麼,我都會無條件支持的。」他明明在笑著,可是閃爍的眼卻很認真,「假如有一天你要做什麼,不用猶豫,做就是了,無論是福還是禍,我總會和你一起擔著。」
崔雲彩下車的時候,冷風猛地從領口灌進來,她關上車門,看著那輛黑色的奔馳緩緩離開,等車子過了轉角終於看不見,她腿一軟,差點跌坐在地上。
她不敢忘記最後離開的時候唐景荀的眼神,還有離開時聽見門後瓷器破碎的聲音,無論是哪一個都讓她心顫。
回到酒店之間的路程花了比平常更多的時間,關上房門口拿出手機,因為沒電所以已經關機了,她走到床邊拿出充電線插上,打開手機,果不其然看到三通徐卓邵的未接來電。
突然好想去他身邊,這樣一想,就忍不住顫抖起來,她雙手抱住雙肩努力壓下剛剛的驚悸,仰躺在床上一陣走神。
躺了五分鐘,她忽然坐了起來,然後開始收拾行李。
十小時後,徐卓邵離開鄭氏,一路駛回酒店,路上他還在想著事情,和鄭氏已經基本達成共識,鄭凜敘也是個爽快人,為了弟妹也舍得幫忙,如今只剩下一些細節的商榷。回到酒店後他走到酒店大堂,在路過一處時忽然停下,猛地回頭看向待客處的沙發,崔雲彩正提著輕便的行李箱,從沙發上站起來笑著看著他。
此時已經是下午,她毫無預兆得出現,讓他皺起眉頭,而且她的表情有點不對勁,還沒等他說話,崔雲彩已經拖著行李箱跑過來,然後一下撲進他的懷裡。
感受到他溫度的那一刻,崔雲彩的鼻子才酸了起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緊緊抱住他的腰,說:「我好想你。」
真的好想你,在我那麼害怕,那麼害怕的時候,我只想到你。
所以就來見你了。
根本無需壓抑,因為你始終都在,因為我們無論如何都會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