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被夜梟合歡蟲那句震得愣神,範輕波那句單挑宣言一下子又嚇得他徹底清醒過來,書生眼疾手快,攔腰截住她,「娘子,冷靜點,你肚子裡還有我們的寶寶呢!」
「是可忍孰不可忍!你放開我!」
「娘子千萬別衝動,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要為夫與守恆怎麼活!」
「隨便你們各找各媽還是相依為命去,總之別攔著我!」
「娘子你是明白守恆的,別說相依為命了,他肯定會把為夫的屍體砍成十八塊的!」
「總之你鬆手!等等,為什麼是屍體?」
「娘子若是出事了,為夫絕不獨活。」
「相公……」范輕波掙扎的動作終於停了下來,望著眼前真摯深情的男人,眼中隱隱有淚光閃動,「相公你真傻,真的。我若出事,你應該從此因仇恨墮入魔道只手顛覆武林籌謀十年只為一朝血洗苗疆為我復仇……這才是符合男主角的王八之氣啊!」
聽完這番話,本來就已經痛苦不堪的眾人五臟六腑翻攪得更厲害了。
銀筆書生你娶的這都什麼兇殘貨色啊!你不會真聽她的吧?!
只見書生沉吟片刻,不解道:「娘子,為何要十年?籌畫得當的話,一個月足矣。」
武林眾徹底絕望了,他們錯了,這對夫妻是物以類聚,沒有什麼誰比誰兇殘……
「你們兩個,戲唱夠了沒?到底誰要跟我打?」夜梟看了好一會兒的戲,終於不耐煩了,右手把玩著一條不知何處變出來的小花蛇,毫無溫度地問道。
這回書生搶先一步,堅定地將娘子擋在了身後。他此刻對著夜梟,神情有些不自在,視線略微偏開他的臉,落在他肩處。先是作了個揖,而後道:「當年的事……在下並無相欠,你也都忘了吧。好男不與女鬥,在下是不會與你動手的。」
書生心中好生懊惱,以為是陳年舊事,不曾想正當他與娘子感情漸入佳境之時當年那女子竟假扮成南無藥師兄再度出現……呃,雖然卸掉易容後還是像男人,聲音也像……不過那麼多年的事了他早就忘了,也許她以前就是這副模樣這副嗓子?
唉,現在關鍵是娘子好像十分在意這件事,這可如何是好?他婚前失貞確是事實,終究是對不住娘子,還望娘子莫氣太久……
——這貨直接把夜梟當成女人了!
一時間,咳聲四起,武林眾一邊抵抗蠱毒一邊還要忍笑,真是辛苦了啊。
夜梟的臉終於黑了,「你——」
才說了一個字,語聲戛然而止。似乎感到十分不可思議,他雙目微瞠,抬高右手。小花蛇死了,屍體上插著一根銀針。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自然不是這根細細的毒針之上竟還雕著精緻的優曇花花紋,而是,竟然有人在他面前使毒,還得手了?
淩厲的視線掃過去,那個兇手拉著手上銀鐲的吊鏈,還睜著秀氣的大眼睛望著他。
「死了?」她還敢問。
「嗯。」而他居然還回答她了。
「耶!」得逞了的范輕波開心地回身與書生擊掌,突然察到身後一道冰冷的視線。
她僵硬地回頭,耷拉下眼角,將標準的書生式無辜又理所當然的表情學了個十成十,道:「不關我的事,是我肚子裡的孩子說怕蛇。還有……誰讓你想凶我相公了?」
夜梟不怒反笑,「哈哈,有趣,我現在突然比較想跟你打了!」
因為範輕波的體質問題,夜梟同其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武林人士一樣,都認為她身法輕盈必定武功不低,所以說著話便出手了,毫不留情,第一招就直取心口。
「靠!連孕婦你也打,沒格調!」
伴隨著範輕波一聲罵起,她整個人向後飛退,直到被夜梟逼到貼牆,突然身形一矮避開虎爪,從他臂下蛇繞出來。速度之快,堂中幾十雙眼睛沒有一個人看清她究竟是如何脫困的。只是回過神時,就見她又回到了最初的位置,而書生依然在她身後抱著她,小心翼翼地護著她的肚子。
不可能有人做得到帶著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孕婦身手還能如此敏捷的,所以人們更願意相信,這個孕婦本身就有武功,而且不低,才能與銀書生配合得如此完美。
「娘子,莫造口業。」書生對范輕波那句「靠」耿耿於懷。
「為妻修心不修口,諸天神佛會明白的。」範輕波正色辯解,隨即神情一變,嚷道,「喂你還來!打手無縛雞之力的孕婦打上癮了麼!」
原來是夜梟一擊未中非但不惱,反而被點燃了戰意,原本陰冷的眼中此刻滿是遇到對手的興奮,目光熠熠,攜掌而來。眾人只見書生與范輕波仍是黏在一起,同進同退,同行同止。隨著夜梟攻勢愈猛,範輕波不得不回身與其過招,二人功力竟不分上下。
其實範輕波哪裡有什麼武功呢,只是突然感覺體內有一股強大的力量,便順手揮出,然後一發不可收拾,雙手完全無法自控地與人打了起來。她只稍一想便知是書生做了什麼手腳,然而眾人不知,只道這書夫人深藏不露。幾位高手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過招,驚歎之餘,暗自覺得這女子武功甚至高過自己,不禁汗顏。
不怪這些人看不出,實在是書生此刻雙手緊緊抱著範輕波的姿勢怎麼看都不像在暗中傳功。加上他竟然還在不停地勸架::「這位夜教主,君子動口不動手,不如我們坐下來好好談談?且聽在下一句勸,怎麼說你也是個女子,動手動腳舞刀弄槍總歸不好。」
「你他媽才是女子!」夜梟聽到女子二字就炸毛,掌風愈厲。
「夜教主說笑了,在下的娘親自然是女子。」書生無邪地笑著,在房梁應聲而斷的瞬間抱著範輕波轉身一個縱躍跳到昏迷的陶金金身旁,並起二指按在她頸間,口稱:「冒犯了。」
「我以為銀筆書生是正人君子,竟也會挾持女子。」夜梟停了下來,冷聲道。
「非也非也。在下只是希望閣下停手罷了,自然不會真正做出傷害這位姑娘的事。」
夜梟愣住了,奄奄一息的圍觀群眾聞言終於徹底昏迷過去,而書生懷中的范輕波則是習以為常地歎氣:「有你這麼挾持人的麼?你底牌這麼一掀,還有什麼資本與人談條件?」
「咦,如此?可為夫以往都成功了啊。」書生面露疑惑之色。
「因為這世上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者。」夜梟看著一臉坦然誠懇毫不作偽的書生,神情變幻莫測,最後頗有些無力地呼出一口氣,轉而向範輕波道,「你男人向來如此?」
範輕波舉手保證,「他絕對是天然呆,不是人工的!」就算有雙重性格嫌疑現在也不能說,她看出這夜梟此刻幾乎被書生脫線的言行磨得失了鬥心了,趁熱打鐵道,「他腦子裡的東西跟我們這些人類都不大一樣,跟他計較會活活鬱悶死自己的。」
「娘子,你好像在說為夫壞話……」旁邊有個弱弱的聲音在抗議。
「邊兒上呆著。」她頭也不回地回了句,又繼續對夜梟說道,「見笑了。他說忘了就必定是真的忘了,他認為你是女的也不是在故意戲耍於你,他真的是那麼想的。我自然知道你不是,也知道你的意思,三番四次打岔,不過是……我不想讓他知道。」
夜梟挑眉,「你希望他繼續這麼傻下去?」
「娘子,她好像也在說為夫壞話……」存在感極低的聲音再度抗議。
「別打岔。」範輕波反手拍了他一下,仍是頭也不回的,望著夜梟皺了皺鼻子,「我家書生才不傻,這叫萌!算了,你不懂。總之,我同教主一樣,也不是什麼大度的人。書生忘了最好,若不能忘,那麼讓他誤會物件是你,總比讓他想起是陶金金這般美豔動人的女子強。」
夜梟若有所思,直到聽到最後一句,突然撚著鬢髮自得地笑了,「我家金金自是美麗不可方物。」一轉念,笑容變得咬牙切齒,「就是太美了。」
單憑這兩句,配上那瞬間從魔頭變為凡人的神情,雖然不知這教主與陶金金之間的具體糾葛,卻也能確定一件事實:他愛慘她了。
「我家娘子比她好看!」知道自己存在感低所以特意揚高了的聲音梅開三度。
結果得到的是兩雙眼睛的怒瞪。
夜梟:我家金金不如你家娘子?書呆子你眼睛瘸了吧!
範輕波:把話憋著會死嗎?眼看著我這就要外交成功了啊!
書生對夜梟的視線無感,卻隱隱讀懂了自家娘子的怒氣,縮了縮肩膀,睜著黑亮的大眼睛,用力抿住嘴表示封口。可沒過多久,還是憋不住又咕噥了一句,「本來就是嘛。」說著自己又不好意思,臉紅了。
範輕波哭笑不得。
夜梟看了看臉紅的書生,心想真蠢,又看了看尷尬無奈卻一臉甜蜜的範輕波,心想本來挺機靈一姑娘,現在跟她男人蠢成一對了。他要是真同他們打了,豈不是要蠢成一堆了?
心裡這樣想著,嘴上卻道:「不行,果然還是要打一場。」
說著作勢要攻向範輕波,書生連忙回手去護,他趁機奪過陶金金。所有動作都在一瞬間完成,下一刻,他已經消失在窗外,只留下一句話。
「我還會來找你們的!」
呼——
範輕波鬆了一口氣,整個人癱軟下來,倒在了書生懷中,「可別再來了。」
話音未落,只聽?的一聲巨響,本來經過一番折騰已經搖搖欲墜的窗戶徹底傾塌爆裂開來,木屑四揚,一團不明物體從窗外滾了進來。
「不是吧!這麼快又來!」第一時間被書生帶離危險區的範輕波叫道。
卻見那團不明物體聽到她的聲音後一下子從地上躍起,直撲向她。
變故發生得太突然,幾乎不給人反應的時間。然而書生也不是吃素的,即使沒有銀筆在手,卻仍然可以摘葉傷人。而範輕波慌亂中竟同時拉動了銀手鏈的所有吊鏈,瞬間,萬針齊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