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誰是誰,突然忘記了,滿腦子裡,現在只剩下了「強吻」兩字。
暌違三年已久的唇,是否芳澤依舊?
那朵嬌豔的薔薇……開在風裡……誰擷取幽香深深,用一生來陶醉?
他深深俯下頭去……
「停!」
伸指點住蕭玦嘴唇,清亮亮的目光似笑非笑的看著兩頰微紅的他,秦長歌輕輕道:「我現在可是男裝,你不怕人當你斷袖?」
一翻身,翻出個安全距離,秦長歌重新帶上面具,抱膝坐起,一笑道:「阿玦,這時光真好,你我都是諸事繁多之人,難得有此閒暇共享這一番春色,不可辜負,而且春色雖好,看看也就是珍惜了,再要在你我身上來這麼一遭,就有點殺風景了。」
無奈的一笑,蕭玦也只好坐起,想了半晌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長歌,你說話永遠這麼曲裡拐彎,有時我想我大約是真配不上你。」
「愛情與相配與否無關,」秦長歌去翻食盒裡的好東西,「前提是那必須是真愛。」
「我對你自然此心可表……」蕭玦極低極低的咕噥一聲,將碗筷給秦長歌布了,指著菜色一一給她介紹:「我帶了鹿唇、飛龍、鰣魚、羊羔肉,點心是冰糖燕窩、芸豆卷、蜜炙雲耳,絲窩虎眼糖。你可喜歡?」
「怎麼除了點心其餘都是生的?」秦長歌愕然,「你要烤了吃?」
「溶兒說你們都是烤肉吃,宮中倒是有烤爐,但是太大,我叫他們趕製了一款小巧的,你看合用否?」
蕭玦一邊試著用火摺子給爐子生火,一邊看似漫不經心的問:「唔……長歌,你們那個野餐……人多嗎?男人多還是女人多?」
含笑瞟了他一眼,秦長歌拈了個芸豆卷慢慢吃,一本正經的答:「都多。」
「……那你什麼時候……野餐的?你不是剛剛還魂回來的嗎?你和誰?楚先生他們嗎?」蕭玦繼續漫不經心,將火摺子啪的一下迎風抖著,去湊那烘爐下的火油和炭火。
「唔……在以前啊……好多男人哦,不過不是非歡他們。」秦長歌眼波流轉,淺笑盈盈。
蕭玦手一抖。
「阿玦你幹什麼?」
「轟!」
「天與弗取,反受其咎」——天意命定是你的東西你不要,反會受到天意怪罪,這裡是秦長歌勸說蕭玦要順應天命,因為他為命定之主。
關於那個生辰八字,我隨意寫寫,星相命理,玄奧萬方,非我這個一知半解皮毛鱗爪之人可以解得,曾經研究易經許久,終無所得,不過喜歡看手相,笑……這個八字其實是乾隆八字,除了天干生肖年有別之外,其餘都一樣,我看過乾隆八字,妻星主賢(妻子賢德),幼歲浮災,運交十六歲為之得運,都和蕭玦符合,遂拿來一用。
「救火啊!救火啊!」
城郊施家村一個在外面草場上玩泥巴的半大小子,突然瞅見前方騰起一陣黑煙,隱約聽見轟的一聲,有人在叫救火,接著便見黑紅的火苗竄出來,這村子前方都是乾燥的草場,火勢蔓延得極快,一條火線如紅龍般滾滾而來,轉眼就將到了村子附近。
「起火啦!」
小子將泥巴一拋,尖聲大叫,撒腿就往村子裡奔,四鄰右舍的漢子們聞聲立即紛紛提著水桶衝出來。
火頭挺遠的,但是這村子四面空曠,如果不救,極有可能連帶到房子遭殃,再說草都燒完了,咱家放養的雞鴨之類到哪去吃草籽和蟲子?
「救火!各家壯丁都去救火!」村長噹噹的敲銅鑼,撒丫子就往火場奔。
一群人在小溪裡取水滅火,一邊不住奇怪的討論。
「好好的怎麼會起火?」
「先前看見有兩個人影在這附近,人呢?哪去了?」
「不會是這兩個放的火?」
「放火幹啥?咱們全村加起來也沒十兩銀子,他們隔這忒遠放火,燒自己啊?」
「咦,這裡有個怪怪的爐子!」
火勢漸滅,地面燒焦了一大片,露出面目全非的烘爐和已經燒扭曲的金盃之類的東西來。
「這個是什麼東西?」有人撥撥爐子,嗅了嗅,「有點火油味道,怕不是這玩意燒起來的?」
「那兩個人不小心弄起了火,也不救就自己跑掉了?真夠無恥的!」
一堆人憤憤的罵,卻有些精明眼力好的,蹲下身去看那滾燙的變形的黃金器具,猶猶疑疑的問,「施家阿公,你看這東西象不象黃金?咱村裡,就你見過這東西了。」
那被稱作阿公的老者眯下眼去看了看,又用枯乾的手指去輕輕的摸,被燙得一縮,看仔細手底的東西后,白眉下渾濁的老眼驟然一亮,隨即便掩飾了,咳咳的吐著痰,氣喘吁吁的道:「老嘍,老嘍,眼力不好嘍,不過看著不太像,你想啊,誰家會隨身帶著黃金用的東西啊,用得起黃金器具的貴人,又怎麼會來我們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鬼地方?」
村人頻頻點頭。
「阿公就是有見識!」
「火也滅了,咱們走咯,婆娘還等著俺去上坑哪!」
「二狗子你這不知羞的,遲早得色癆!」
「你丫才叫不知羞,咱家天天半夜裡那隻扒牆的老鼠,怕不就是你吧?」
村人笑罵著拎著水桶三三兩兩離去,施家阿公由孫子扶著慢悠悠走在最後,突然湊過頭,悄悄囑咐了孫子幾句。
隨意若有所思的回首,老臉上,掠過一抹含義不明的笑意。
「喂!這樣不好吧?」
「嗯?」
「咱們惹了禍,就這樣撒手一走?」
「你走了嗎?我走了嗎?」
遠處草叢裡,一對隔岸觀火的焦炭在竊竊私語。
「唔……火勢不小啊,你確定咱們不需要去幫忙嗎?」
「需要,你去吧。」
「哦。」
「……那你為什麼不動?」
「我不想被人揍死。」
「……」
蕭玦牌優質炭嚴肅的對秦長歌牌空心炭說,「長歌……我還是覺得這樣不好。」
空心炭答:「我很樂意看見堂堂西梁皇帝被一群村婦狠揍。」
優質炭答:「她們那點力氣,無妨的。」
「唔,」空心炭十分贊同的點頭,漫不經心的加了一句,「據說村婦們最愛攻擊男子的下三路,一擊必中,百擠百閹。」
「……」
「我跟你說,」秦長歌嘆氣,「光憑咱兩個,又沒工具,救火是救不了的,現成的勞動力,不用白不用,既然他們來救了,少咱兩個也不算少,何必衝出去不打自招的找麻煩?你要過意不去,回去後叫郢都府尹責成當地保甲查一下這個村子的損失,撥銀子補償就是了,我看到最後他們只有得賺的。」
「嗯……」蕭玦盯著侃侃而談的秦長歌,早已神遊物外,目光深情的看著頭髮飛散滿臉烏黑的秦長歌牌焦炭道:「長歌……你真美……」
笑吟吟抹了一把臉上的灰煙,秦長歌溫柔的答:「蕭玦,你好雷。」
草叢裡的對話還在繼續。
「為什麼我們還要伏在草叢裡?」
「因為我們要看戲。」
「看戲?」蕭玦皺皺眉,想了想,他自然不是笨人,只不過沒秦長歌狡猾罷了,當下恍然道:「那個老頭子有點古怪呢。」
「何止是他,」秦長歌似笑非笑,「何止是這個老頭別有心思?剛才那些人裡,相信了他的我看只有一大半,還有半信半疑的,還有根本不信的,這些人到最後,都會悄悄返回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些黃金之物,看來要引發一場風波了。」
「村野之民,多半民風純樸,此地百姓,怎麼如此狡詐?」
「陛下,你又相信野史話本子上的胡言亂語了,誰告訴你村人就一定應該老實純樸被人一騙就乖乖賣了自己?」秦長歌冷笑,「人心本貪孰能免?何況,你忘記這裡的歷史了。」
蕭玦恍然,立即皺眉道:「郢都周邊村落的村民,都是前元末年從各地逃荒而來的人的後代,還有一部分直接就是元末郢都周邊殺人打劫的山大王,新朝建立亂世消亡,他們混不下去了,改做了農民,這些人的後代,還真的難說是個什麼性子。」
「所以咱們不能走,」秦長歌嘆氣,「真要出了人命,是咱們野餐野出來的罪過,怎麼能撒手?」
「長歌你還是面冷心熱啊,」蕭玦目光在漸漸沉黯的暮色中閃亮如初升的星光,「朕就知道你不會走。」
對天翻了個白眼,秦長歌懶得解釋了,其實這些人既起貪念,互相欺詐,死也活該,只是曉得這傢伙超級具有做皇帝的責任心,成全他罷了。
「反正走不掉了,」秦長歌從草叢裡直起身,仔細看了看天色,「不如找個農家借宿,就怕我今天不回去,溶兒他們要擔心。」
「無妨,」蕭玦一笑,「我去接你之前,溶兒知道,他會通知楚先生他們的。」
瞟了蕭玦一眼,秦長歌也不想戳破他想搞輿論戰術和形成即成事實的那點小心思,但對他眼睛裡閃閃亮的那句「孤男寡女在孤村過夜也許可以有XXOO機會啊」的興奮,有點點不順眼,也刺他一句,「你不回宮,宮中找不見你,不怕九門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