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1 章

  唔……剛才靜玄子偷襲的時候,要是反應不那麼快,小小受點傷就好了……

  秦長歌當然不會知道皇帝陛下此時心中居然轉著這麼無聊的念頭,她只是專注的,將自己的真氣源源不斷的傳給素玄。

  真氣乍一進入素玄奇經八脈,突然隱隱有些抗拒之感,秦長歌的內力彷彿受到了什麼阻礙,滯了一滯,秦長歌一怔,正要探索,那阻礙突然消失,仿若破開堤壩的洪水,寬廣的接納了秦長歌的真力。

  此時也不是多想的時候,秦長歌專心施展,素玄卻皺了眉,意圖抽回手,秦長歌睜眼,對素玄微笑,目光卻有點殺氣凜然。

  怔了怔,素玄苦笑,隨即便見蕭玦默不作聲的走過來,看看秦長歌,伸掌按上秦長歌後心。

  「呼」一聲,剛才大戰時不知去了哪裡的玉自熙突然冒出來,紅衣一飄,笑吟吟,又伸掌按上蕭玦後心。

  日光淡淡,照著站成一列,俱都丰姿絕豔的男子和女子,那連結的掌心流過的,彼此傳遞的,是人世間最為難得的珍重和關切。

  這紅塵你來我往,看來交集無數,然而其間又有多少人擦肩多少人錯過多少人迷失多少人背離?時光漫長而又短暫,這一霎的微笑也許就是下一秒的永別;命運幸運而又苛刻,適才還攜手共看煙霞的愛侶也許轉瞬間就天各一方,所以,擁有這一刻看似普通的信任與默契,體味某些不涉於私的情感剎那間開放,是足可在餘生的風煙裡,支枕靜聽光陰河流默默流過,而不生惆悵的莫大奢侈。

  素玄抬眼,感激眼神默默流過,最終一言不發閉目接納。

  楚非歡坐於一側,沉靜的看著他們,再仰望蒼穹之上流動的浮雲,神情難辨悲喜。

  掌按秦長歌後心,以自己的陽剛真力分擔並彌補秦長歌流失的真氣,蕭玦也在默默注視著眼前少年打扮的女子,月白緊身衣下雙肩纖細,肩上一抹皓頸如雪,在烏黑的發的映襯下,潔白得宛如午夜裡靜靜開放的梔子花,令人有種想要以雙唇的細膩碰觸,並埋首其中的衝動。

  只是……不能,蕭玦苦笑,

  苦笑方起,身後有人悄悄湊近,語氣曖昧如呢喃,說的話卻將他的衝動澆滅大半。

  「陛下,您前面那位,是您什麼人哪?還有,您怎麼會在這裡?」

  玉自熙目光流蕩,上上下下在秦長歌身上盤旋,眼神宛如發現獵物的狐。

  側轉首,看看玉自熙,蕭玦並不意外他認出自己,畢竟自己的武功個人特色太過鮮明,和他一起血火風煙多年的玉自熙早已熟悉,然而長歌是重生以來第一次公開施展武功,而且以她的狡黠多變,她所施展的武功與前世亦有了很大不同,應當不會被這個狐狸很快摸著原形。

  長歌一直說,無論是秦長歌還是明霜,都是越少人知道下落越好。

  「武林絕世難逢的大戰,我怎捨得不來?」蕭玦坦然一笑,「好久沒痛快打上一場了,真舒服啊……那位是素幫主的師弟,出門歷練的,我上次在風滿樓遇見,談得很投機,算是布衣師友。」

  此時行功完畢的秦長歌及時收手回頭,任素玄閉目調息收攏真氣,轉身落落大方的向玉自熙抱拳:「小可謝維雲,見過靜安王。」

  微笑斜睇,玉自熙道:「你認識我?」

  「經此一役,王爺必將名動天下,哪會有人不識呢?」秦長歌笑得誠懇,看起來諄諄儒雅。

  「你也不差,今日一戰,著實好手段,想來聲名鵲起,也就在頃刻之間了。」玉自熙笑意怎麼看都不像在讚美,「素玄有師弟如此,真是令人羨慕,只是你師兄弟武功,怎麼路數完全不對啊?你這殺人風格,倒有點似我某位故人哪……」

  「小可要那虛名無用,」秦長歌坦然笑,「小可不日就要回山,再不涉紅塵爭鬥,今日若不是為師兄,小可也斷斷不肯出戰的,至於武功……小可本就是半路出家,身有武功投入師門的,正因為以前武功太過陰毒狠辣,有失正道光明,眼見將誤入歧途,幸得如今的師尊救助指點,至此大悟,長年於紅塵之外潛心修煉正道武學,今日一戰,因爭鬥之心而起,已失卻我修煉之人的清淨無為之意,是以不欲以師門武學對人,勉強拿以前的功夫湊數……卻讓王爺見笑了。」

  他說得一本正經,答得滴水不漏,玉自熙一時卻也無可挑剔,目光閃動,笑了笑,慢慢道:「客氣,客氣……」

  他不再理會秦長歌,一拉蕭玦,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親身犯險已是不智,如今總該回去了吧?」

  蕭玦本想和秦長歌一起回去,然而現在已經撒了謊,再反口也不可能,只好無奈的被玉自熙拉走。

  路過包子身邊時,玉自熙突然漫不經心的一指包子,道:「陛下您不和太子一起回去麼?」

  正在懊惱的蕭玦不防這一問,剛自一怔,包子已經笑嘻嘻道:「太子?我認識,我們離國的太子,是個大傻子。」

  「西梁的太子,可不是傻子,不僅不傻,簡直太惡毒了,」玉自熙笑容甜蜜,「他大約和你差不多大,狡猾奸詐,大膽心黑,難纏得很,難纏得很。」

  「哦?」包子眨眼,滿臉都是期望,「這麼厲害?那你介紹我認識,我和他比水性,哈哈,比水性他一定還是個傻子!」

  旁邊蕭玦已經不悅的道:「自熙,那是國之儲君,你放肆了。」

  媚笑著向蕭玦欠欠身,玉自熙宛如愛撫般輕輕打了自己一個小小的巴掌,道:「是,太子春華懋德,德行完美,人品貴重,有如懷瑜握瑾,是我胡說了。」

  懷瑜握瑾……

  包子恨恨瞪著玉自熙風姿優美遠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人了才跳腳大罵:「啊呸!罵我是木懷瑜!」

  他哀怨兮兮的撲向楚非歡,「乾爹,我被人家當面罵了還不能回嘴,還得跟著罵自己,我啥時候吃過這麼大虧呀我……」

  楚非歡摸摸他的發,提供了自己的膝蓋供他磨蹭,抬頭靜靜對秦長歌道:「看來是瞞不住他的,我看溶兒的身份也不必遮掩了,越遮掩越壞事。」

  秦長歌挑眉,嘆氣:「是,那隻狐狸瞞不住,最起碼溶兒瞞不住——畢竟像他這樣黑心的小孩實在太少了……其實咱們動不動換面具,時不時吃變聲丸,真是夠累的,按說他也該不是敵人,只是我心裡,總是對玉自熙防範三分,這個人,秘密太多了,而秘密多的人,是不安全的。」

  微微嘆息,她道:「算了……順其自然,他猜到多少,算多少吧……」

  她一直背對素玄,遙遙看著那兩人消失的方向,所有人都在看著她,都未曾注意到身後素玄,突然緩緩睜眼,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煙水漠漠,長風悠悠。

  風滿樓最近推出了新的服務項目。

  一是說書人開始說「驚世之戰——因為一本瑯嬛秘笈引發的慘案。」的最新故事。

  重金聘請的說書人極富言語技巧,將或英風豪烈,或奇詭莫測,或驚世駭俗的七場戰事,用華麗璀璨的語言,富有煽動性的語氣,以比擬、渲染、誇張等種種方式,說得那叫一個天花亂墜驚心動魄,聽得人人蹲在凳子上張大嘴,口水掉了三尺長尚不自知。

  說書人還很無良的每天在最緊要關頭戛然而止,惹得一眾聽客拍桌子打板凳嚷著要砸店。

  砸是自然不捨得砸的,第二天一早,還是乖乖的奔來等「最新更新」。

  二是包子在聽書時開始挨桌贈送西梁版口香糖,這個口香糖是可以吃的,以上好的明紫玉版紙包裝成指頭大的一小塊,盛在精緻雪白的瓷盤中,尚未開嘗,便以色相奪人眼球。

  店堂裡掛著紅錦底黑色字的宣傳廣告,城中還有五十輛馬車時刻不停,緩緩行於各處街道,務必要讓全郢都的百姓都看到口香糖的廣告詞。

  廣告詞由秦長歌主筆,包子潤色,內容為:

  「你曾因為接吻時有口氣,佳人離你而去而煩惱嗎?」

  「你曾因為中午吃了大蒜,偏偏下午要你去相親而意圖崩潰嗎?」

  「你曾因為應對上司垂詢時,說話有異味被上司嫌棄,以至於難以陞遷的慘痛經歷嗎?」

  「如果你有過這些悲慘經歷,如果你曾為此痛苦萬分卻沒有解決辦法,那麼,讓我告訴你,解救你苦痛的救星,已經橫空出世了!」

  「請立即收拾好你的銀兩,帶上你全家老小,奔向『風滿樓』,體驗風滿樓超級大廚帶給你的至尊級的味覺快感!感受小小一塊糖,便能給你『口吐清芬,唾蘭噴麝』的終身奇蹟!」

  下面是包子掌櫃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大頭繡像,十位巧手繡娘繡出的包子掌櫃光輝形象足有真人三倍大,精緻畢肖,穿一身潔白的衣服,舉一塊小小的糖,做陶醉萬分狀。